作者:贾思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6
|本章字节:9392字
饧哺第八十九
史游《急就篇》云(一):“■生但反(二)、饴、饧【一】。”
《楚辞》曰(三):“粔籹、蜜饵,有■餭。”■餭亦饧【二】也。
柳下惠见(四)饴曰(五):“可以养老。”然则饴哺【三】可以养老自(六)幼,故录之也。
煮白饧法:用白芽散糱【四】佳;其成饼者,则不中用【五】。用不渝釜,渝则饧黑。釜必磨治令白净,勿使有腻气。釜上加甑,以防沸溢【六】。干糱末五升,杀米一石。
米必细■,数十遍净淘【七】,炊为饭。摊去热气,及暖于盆中以糱末和之,使均调。卧【八】于■(七)瓮中,勿以手按,拨平而已。以被覆盆瓮(八),令暖,冬则穣茹。冬须竟日,夏即半日许,看米消减离瓮【九】,作鱼眼沸汤以淋之,令糟上水深一尺许,乃上下水洽讫(九),向【一0】一食顷,使拔■取汁煮之。
每沸,辄益两杓。尤宜缓火,火急则焦气。盆中汁【一一】尽,量不复溢,便下甑。一人专以杓扬之,勿令住手,手住则饧黑。量熟,止火。良久,向冷,然后出之。
用粱米、稷米(十)者,饧如水精色。
黑饧法:用青芽成饼糱【一二】。糱末一斗,杀米一石。余法同前。
琥珀饧法:小饼如碁石,内外明彻,色如琥珀【一三】。用大麦糱末一斗,杀米一石。余并同前法。
煮哺法:用黑饧糱末一斗六升,杀米一石。卧、煮如法。但以蓬子【一四】押取汁,以匕匙纥纥搅之,不须扬。
《食经》作饴法:“取黍米一石,炊作黍【一五】,着盆中。糱末一斗搅和。一宿,则得一斛五斗。煎成饴。”
崔寔曰:“十月,先冰冻,作京饧(十一),煮暴饴。”
《食次》曰:“白茧糖法:熟炊秫稻米饭,及热于(十二)杵臼净者舂之为■【一六】,须令极熟,勿令有米粒。干【一七】为饼:法,厚二分许。日曝小燥,刀直■为长条,广二分;乃斜裁(十三)之,大如枣核,两头尖。更曝令极燥,膏油煮之。熟,出,糖聚丸(十四)之;一丸不过五六枚。”又云:“手索【一八】■,粗细如箭簳。日曝小燥,刀斜截,大如枣核。煮,丸,如上法。丸大如桃核。半奠,不满之。”
黄茧糖(十五):白秫米,精舂,不簸淅,以栀子渍米取色。炊、舂为■;■加蜜。余一如白■。作茧,煮,及奠,如前。
(一) 见《急就篇》卷二,原句是:“枣、杏、瓜、棣、■、饴、饧。”
(二) “生但反”,明抄作为“生■反”,字书无“■”字;金抄只“但反”二字,并排着写。按“■”,音散,《急就篇》音注作”思但反”,可知明抄误“但”为“■”,金抄脱“生”字,兹补正。“■(生但反)”,湖湘本、《津逮》本、《学津》本均讹作“铁■”二字,作正文,黄麓森校记:“今就■字推究,知实音注‘先旦反’之脱误,则铁为■之讹自明。‘先反’夹注,各本讹合为‘■’,而‘旦’脱。”黄麓森未据明抄、金抄校勘,这个校记是颇为精审的,故予录出,不泯前人功力。
(三) 《楚辞招魂》:“粔籹、蜜饵,有■餭些。”这里略去”些”字。王逸注:“■餭,饧也。”《要术》加“亦”字,是作为贾氏自己的解释。
(四) “见”,明抄误作“凡”,他本不误。
(五) 《淮南子说林训》:“柳下惠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饴曰:‘可以黏牡’;见物同而用之异。”“牡”指门钮,放上饴糖,开门时没有响声。这是历史上封建文人对柳下跖的诬蔑。
(六) “自”,不好讲,应是“育”字残烂错成。
(七) “■”也写作“■”,指瓮底边上所开的孔,连下文“拔■”,各本均作“酳”,误;渐西本据吾点校改作“■”,是。
(八) “以被覆盆瓮”,疑应作“盆合,以被覆瓮”。
(九) “乃上下水洽讫”,金抄、明抄如文;明清刻本作“乃止下水,冷讫”,非。按“洽”指上下层水融和均调,即指带糟的糖水与所加的汤水经过搅拌,使之均匀,然才可趁暖放出糖水煎煮。故从金抄。
(十) “稷米”,各本无,据金抄补。
(十一)“京饧”,各本同,但卷三《杂说篇》引《四民月令》作”凉饧”,《玉烛宝典》引《四民月令》亦作“凉饧”,“京”应是”凉”字之误。“凉饧”即“冻饧”,“暴饴”即薄饴。
(十二)“于”,各本误作“千”,据金抄、渐西本改正。
(十三)“裁”,可以解释,惟据下文“刀斜截”,疑仍应作“截”。
(十四)本条四“丸”字各本均作“圆”,是避宋钦宗赵桓的同音名改的,金抄仍作“丸”,兹改复原字。下文“一丸”,或者指作一次丸,或者有脱误。
(十五)本条仍是《食次》文。
【一】 利用麦芽糖化淀粉,将滤去米渣后的糖化液汁煎成的糖叫做“饴”或“■”。“■”古音唐,隋唐以后又音晴。分开来说,“饧”比较强厚,“饴”比较柔薄(见《释名释饮食》及颜师古注《急就篇》);通称则二者无别,《方言》卷十三:“凡饴谓之饧,自关而东陈、楚、宋、卫之通语也。”故软饴也叫“湿■”,强厚成固态的叫“干饴”,也叫“脆饧”。《要术》卷六《养牛马驴骡》篇“治马中谷又方”:“取饧……打碎”,即是脆饧。崔寔所称的“暴饴”,实际就是“薄饴”,也就是速成的“卒饴。”“暴”是“猝”、”速”的意思,意即速成,亦即煎熬时间较短浓缩度较弱的“水饧”。
“■”,《说文》:“熬稻粻■也。”颜师古注《急就篇》:“■之言散也,熬稻米饭使发散也;古谓之张皇,亦目其开张而大也。”“张皇”是膨胀,后来从米作“粻■”,从食作“■餭”,可以是“米花”,也可以是油炸■子。《饼法》篇的“膏环”、”粔籹”、“寒具”、“蝎子”、“粲”以及本篇的黄白“茧糖”都是■类。
【二】 《方言》卷十三:“饧,谓之■餭。”郭璞注:“即干饴也。”是“■餭”有二义,除指■子外,也指干块的饴糖。
【三】 《释名》(《四部丛刊》本)《释饮食》:“哺,哺也;如饧而浊可哺也。”“哺”、“哺”古虽可通,但仍应倒作:“哺,哺也;如饧而浊可哺也”《唐宋丛书》本《释名》就是这样。《太平御览》卷六五二引《释名》后一“哺”字亦作“哺”。本篇有“煮哺法”,实际也是“如饧而浊”的黑饧。“浊”的来源主要是有较多的不滤清的米渣杂和在饧里面。这种带有米渣的饧适宜于小孩哺食,故另以“哺”为名,以别于一般的“饧”。《方言》卷十三有一种以豆粉和饧的“■”,颇与“哺”相像。
【四】 “白芽散糱”,刚长出白芽即收干备用的小麦散糱,见卷八《黄衣黄蒸及糱》篇。
【五】 “则不中用”,用于煮黑饧,不用于煮白饧。“其成饼者”,指下文“青芽成饼糱”。
【六】 “釜上加甑,以防沸溢”,义乌人以善制饧着称于浙江,有一套特制的工具。这口熬饧的大锅,叫做“煎口”。它加高的办法是用大缸凿去缸底,然后将缸的底沿接合在大锅上。其接合之处,是在缸底沿凿成一条小沟,刚刚可以嵌合在大锅的口缘上,然后再用桐油石灰黏固,非常牢固。为便于运输,则将此缸竖凿成四块,另制若干副铁钳,到一个地方又可以拼合使用。
【七】 “数十遍”,指“净淘”,不是指“细■”。这种句例,在《要术》中屡见,如卷七《造神曲并酒》篇“神曲酒方”:“米必细■,净淘三十许遍”,“又神曲法”的“造酒法”:“米必令五六十遍淘之”,本卷《飧饭》篇“作粟飧法”:“淘必宜净,十遍已上弥佳”,但没有舂几十遍的。断句作“细■数十遍”是错的。
【八】 “卧”就是“罨”,即密闭在瓮中保持相当高的温度使糖化作用顺利进行。义乌称这口特用的瓮(外用砖砌如灶以保温)为“翁缸”,“翁”也是“罨”的转音。
【九】 “离瓮”,指饧饭随着糖化作用的进行而逐渐液化,因而离瓮下沉,和卷八《作酱等法》篇“离瓮”的意思是一样的,不是把瓮拿出来。
【一0】“向”,将近。
【一一】“盆中汁”,指拔出■孔流注在盆中的糖水。在义乌饧坊,这口缸是掘地为坑(深与缸等),埋装在“翁缸”的■孔下,以承接拔塞流注的糖水。
【一二】“青芽成饼糱”,芽已转青、根芽纠结成片的小麦糱,见卷八《黄衣黄蒸及糱》篇。
【一三】用大麦芽煎成的饧,色褐黄像琥珀色。但经过不断挽打,就成白色,义乌人到现在仍称之为“白饧”(音唐),而蔗糖称为“糖霜”。上文“煮白饧法”完成于“向冷,然后出之”,没有提到挽打加工法。但《名医别录》“饴糖”陶弘景注:“其凝强及牵白者不入药”,所称“牵白者”正是牵打成白色的硬饴,《要术》没有提到,大概当时《要术》地区还没有这样做。
【一四】“蓬子”,未详。下篇用蓬草过滤胶汁,但这里未必是“蓬草”之误。怀疑这是一种过滤米渣的工具。现在作小量的糯米饴糖,有用蒲包过滤糖汁,然后再加重力压榨米渣,使糖汁出尽。也许“蓬子”是蓬草编织成的过滤工具,而孔隙较疏,可以透过一些细米渣,因而成为“如饧而浊”的“哺”。唐韩鄂《四时纂要三月》篇“煎饧法”的过滤糖汁就有细滤和粗滤的两种方法。
【一五】“黍”,这里是“饭”的代称。
【一六】《说文》,“糍”,或从米作“粢”,解释是:“稻饼也。”“■”与“粢”同,这里指糯米饭舂成的“■粑”。
【一七】“干”,现在写作“赶”,即“赶面”。
【一八】“索”,拉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