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锡，字梦得，中山人。贞元九年进士。又中博学宏辞科，工文章。时王叔文得幸，禹锡与之交，尝称其有宰相器。朝廷大议，多引禹锡及柳宗元与议禁中。判度支盐铁案，凭藉其势，多中伤人。御史窦群劾云：“挟邪乱政。”即日罢。宪宗立，叔文败，斥朗州司马。州接夜郎，俗信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俄延，其声伧伫。禹锡谓屈原居沅、湘间，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声作《竹枝辞》十篇，武陵人悉歌之。始，坐叔文贬者，虽赦不原。宰相哀其才且困，将澡用之，乃悉诏补远州刺史，谏官奏罢之。时久落魄，郁郁不自抑，其吐辞多讽托远，意感权臣，而憾不释。久之，召还，欲任南省郎，而作《玄都观看花君子》诗，语讥忿，当路不喜，又谪守播州。中丞裴度言：“播，猿所宅，且其母年八十余，与子死决，恐伤陛下孝治，请稍内迁。”乃易连州，又徙夔州。后由和州刺史入为主客郎中。至京后，游玄都咏诗，且言：“始谪十年，还辇下，道士种桃，其盛苦霞。又十四年而来，无复一存，唯兔葵燕麦动摇春风耳。“权近闻者，益薄其行。裴度荐为翰林学士，俄分司东都，迁太子宾客。会昌时，加检校礼部尚书，卒。公恃才而放，心不能平，行年益晏，偃蹇寡合，乃以文章自适。善诗，精绝，与白居易酬唱颇多，尝推为“诗豪”，曰：“刘君诗在处，有神物护持。”有集四十卷，今传。

【译文】

刘禹锡，字梦得，中山人。贞元九年登进士第，又考中博学宏词科。他擅长文章，当时王叔文受皇上宠幸，刘禹锡与他交往，王叔文曾说刘禹锡有宰相的才能。朝廷商议大政，往往召引刘禹锡和柳宗元入内宫参与谋划。刘禹锡判度支和掌管盐铁专营事务，他凭借王叔文的势力，多次诬陷别人。侍御史窦群弹幼刘禹锡，说他“心怀奸邪扰乱朝政”窦群当日就被罢官。宪宗即位后，王叔文势力衰落，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朗州地与夜郎相接，民俗信奉巫鬼，每当祭祀时，都要唱《竹枝》，长长短短地敲鼓吹奏，歌声粗鄙重浊。刘禹锡说当年屈原住在沉水、湘水一带时写了《九歌》，让楚人用它迎神送神，他就依当地的曲调填词作《竹枝辞》十篇，朗州人都唱刘禹锡作的词。当初宪宗诏书规定，因王叔文一案被贬的官员，即使逢朝廷大赦也不在赦免之列。宰相怜悯这些人有才华又处境艰难，将要为他们洗刷罪名，渐序启用，于是请皇上下诏都补他们为边远州郡的刺史，由于谏官上奏劝阻此事未成。刘禹锡当时落魄失意已久，心情忧郁抑止不住，他下笔为文往往暗寓深意，感讽权近之臣而不满自己未能解脱困境。很久以后，刘禹锡被召回朝廷，当权者想要任命他为尚书省郎官，他却写了《玄都观看花君子》一诗，措词讥讽怨忿，使当权者不高兴，又贬他为播州刺史。御史中承裴度说：“播州是猿猴住的地方，而且刘禹锡的母亲八十多岁了，和儿子作生死之别，恐怕会妨害皇上的礼孝之治，请稍微内移安置。”于是刘禹锡改授连州刺史，又调任夔州刺史。后来他从和州刺史入朝任主客郎中。到京城后，刘禹锡游览玄都观时又作诗一首。而且说厂‘当初我被贬十年，回到朝廷，此观道士栽种的桃树，繁花盛开有如云霞；又过十四年我来此观，那些桃树荡然无存，只有兔葵、燕麦在春风中摇摆而已。”朝廷当权近臣听说此事后，更加鄙薄刘禹锡的为人。裴度推荐刘禹锡任翰林学士，不久分司东都，升为太子宾客。会昌年间，刘禹锡加检校礼部尚书衔，不久去世。先生凭恃有才放任自己，合境不能平和，经历过的年岁渐渐多了，处境困顿，落落寡合，于是用写文章来自我满足。他善于作诗，精妙绝伦，与白居易曾以诗酬唱赠答很多。白居易推许他为“诗豪”，说：先生的诗，处处有神灵保佑。”刘禹锡有集四十卷，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