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1
|本章字节:3746字
那天晚上,当爷爷奶奶、我爹妈和李文华的母亲相继睡觉后,李文华走进了何秀梅的房间,何秀梅还在埋头写学校的工作总结,门虚掩着,李文华轻轻地对她“喂”了声,何秀梅就放下笔。李文华瞟眼何秀梅的房间,一切布置都是他记忆里的那种老样子,三年半前,当李文华来接他母亲时,曾在这间房子里与何秀梅有过一次深入的谈话。那天是个星期五,那天晚上的风带点凉意,还夹杂着月季花的芬芳——窗台上,那钵月季花开得很鲜艳。谈话是这样开始的,李文华凝视着何秀梅说:“秀梅,我妈愿意跟我去成都,你也跟我去成都吧?”何秀梅浅浅一笑,“我走不开,学校刚开学,我又刚当校长,学校里有一大堆事要我处理。”李文华继续凝望着她,“我真的需要你,你对我很重要。”何秀梅感到幸福地点下头,“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一时无法脱身。”李文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张脸上既有很多赶也赶不掉的烦恼,又呈现着很多恳切,临了说:“我妈盼着抱孙子。”
何秀梅幸福得闭上了眼睛,但那只是一刹那,接着,她做出惊讶的模样看着李文华,“啊呀,你想要我做你们家的生育工具呀?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有点伤害我吗?”李文华事先是打了草稿的,把他想说的话和秀梅将回答的话反复思量过,还设计了下一句话怎么说,却怎么也没想到秀梅会这么回答他,这把他苦心想好的引入和对答的语句都击溃了!他一时语塞地脸红了,像小学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李文华在军队里处理事情,从来都是很果敢,一是一二是二,但在何秀梅面前,脑袋里从来都是混乱的,像一团浆糊。每次见面他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一见面,那些话又好像在肚子里打了结,与肠胃纠集在一起,扯也扯不出来。回到部队,他一个人枯坐在寂寞的夜空下回想着他们的所谈时,他总是觉得自己这句话没说好,那句话也用词不当,因此他很郁闷、惆怅,甚至感到自己很失败,因为她比他历次战斗中攻克的堡垒都要坚固。隔了会,他回答秀梅:“我妈心眼实,想的就是这些。”何秀梅也停顿了下,“文华,我现在真不想结婚,你要是碰见合适的姑娘,你只管谈。”李文华垂下头,把他走进这张门前准备的那句话很诚恳地吐出来道:“我最敬重的人是你父亲,我最爱的人是你。”何秀梅感动地抓住他的手,“谢谢你最爱我,有你这句话,我很欣慰。文华,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要嫁人,一定是嫁给你。”李文华听她这么说,激动得捂着脸哭了。何秀梅从没见过男子汉哭脸,心里也很不好受,觉得是自己害了他,耽搁了他的婚姻大事,便感到自己很对不起他地拿起手帕揩他的眼泪。李文华猛地攥住何秀梅那只温柔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磨擦。那一刻,何秀梅恨不得把李文华搂到身上或倒在他怀里,对他倾吐衷肠,因为她的心狂跳不已地催促她表白,但她硬是把那颗狂跳的心摁下去,用冷静得事后自己都很感奇怪的声音劝告李文华说:“别这样,文华同志,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一句“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把李文华满脸的热情击落了,就像当年何胜武一枪击落日本鬼子的一架轰炸机似的。
在李文华的记忆里,那天晚上他很可怜,还很软弱,竟然在比他小七岁的何秀梅的面前哽咽,这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想起来就觉得羞耻,就恨自己是个懦夫,不配享有爱情。此刻是十月的夜晚。李文华装高兴道:“还在写报告?”何秀梅活动着握笔握累的手腕,“有什么办法?我们区教育局的领导明天要。”李文华盯着她,扔一句表扬说:“你是我见到的最认真工作的女人。”他用了“女人”一词,何秀梅一愣,跟着一笑,“我也想轻松,但小学都不设副校长,只有一个教务主任协助我,学校里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校长身上。”
李文华不是来跟她说这些废话的,他望着她说:“我明天准备去军花家拜访下她父亲,我们一起去?”何秀梅心里想他终于对别的姑娘动心了,这可是最后一个在她身边徘徊的男人,她内心隐隐作痛,但她决定不再握着感情的缰绳不放,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结婚。“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她说,看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这是十月里农历寒露夜晚的天,有北风徐徐刮来,吹得她一头秀发飘舞,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不知从何处飘来。她说:“你闻见桂花香吗?”李文华缩下鼻子,“是有桂花香,”他说,以为她要抒情了,就紧张和期待地盯着她,希望她能说点他想听的话。他今天故意跟何军花热情地聊,故意不用爱的目光看她,实际上是想用这种并不高明的笨办法刺激她,让她把埋藏在心里的话抖出来,但何秀梅只是抖了下肩,仅此而已,淡淡地说:“你去睡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