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1932年2月](3)

作者:阿娜伊斯·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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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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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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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182字


昨晚,读过亨利的后无法入眠。午夜,想起床去书房给亨利写信谈他的第一部作品。因为通往书房有两扇门,门会吱呀作响,所以只好静静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然而一个个词句像微微的旋风一样掠过脑海。我能理解,甚至能看到那对相互诋毁的情人,仿佛自己就在现场一样。亨利和琼就是真理与伪真理、现实与幻想的冲突,交织于欲望的链条里。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欲望!来不及铺床,来不及关窗,来不及灭灯。靠在墙上,地板上,椅子上,沙发上,出租车里,阳台上,夜晚的大门口,他们死死纠缠在一起,身体对身体,呼吸对呼吸,舌头对舌头,恨不能一次性永远地包围、陷入、囚禁这罕有的香味、体味、口味。


他们身体交错一处时的共同心跳仅持续了一会儿。这些身体仪式里已无秘密可藏。通过触摸,双手什么都知道了。


我可以看见他们背对背躺着。他仍沉溺于她,她的呼吸静下来。他想继续停留在她身体里,躺卧在她肉体内,什么也不看。她是借助什么样的翅膀逃离亨利的?好像性事就是用嘴吸一口鸦片烟斗那么容易。


亨利不满地说:事毕后,她的温柔荡然无存。她会立刻爬起来,神情冷淡,若无其事。亨利就是在此刻攻击她的吗?攻击抽身而离、不再与之腻在一起的琼?还是因为激情锐减,或夫妻之战?那么谁是宣战者?


我向亨利学习,也开始做记录,开始扩大自己的活动半径,开始敞开心扉思考,开始行动,开始日日耕作不辍,开始摆脱光说不做也不思考的痼疾,不再掩饰情感压力下会支离破碎的那个自我。我写东西反对他、附和他。我活着就是反对他、附和他。我意识到他的生命,我因此而富有。他的信及信后的注释、他多姿多彩的活动,传递给我一种温暖感、激情感,一种扩张感、丰富感、巅峰感,我陶醉于这些感觉,无法在一个空落的世界里生活下去。我须有很多东西去爱去恨,去与之格斗。我深深地感到幸福。我周边不再空洞。


我现在已远离温馨甜蜜的家。与亨利一样,琼也视我为天使。他俩都想神化我,把我塑成一座雕像、一出神话。他们想将我理想化,然后向我祈祷,获取我的慰藉和抚摸。我该诅咒我的形象,每天一成不变的优雅、娇柔、骄傲、脆弱,让人产生保护欲,唯恐失手弄碎她。我该诅咒我的眼睛,悲哀、深陷的眼睛。我该诅咒我精致的双手、轻盈的走姿、温柔的声音、诗人的特质,纤弱得不容被强奸、被侵犯、被利用。我孤独得奄奄一息,几近四分五裂。我的身体被亨利和琼分成两半,绝对失谐,互不兼容。我难以选择同一个方向,难以朝一个方向发展。


琼曾说:亨利不爱全部的我,怀疑甚至仇恨部分的我,我怎么可能对他忠诚?


对,我附和,真正不忠之人是只与部分的你造爱的人。他否定你的其他部分。


亨利向我坦陈他一直以来的担心,即琼是他自己头脑创造的产物。她承载了别人给她的财富。与其他女人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喜欢毛皮和珠宝,喜欢画、诗、、散文、雕塑、赞扬、爱慕。


这么说,她确实存在于自己的选择中喽!我这样回答,难道她不存在于她对你的选择中吗?或者对我的选择中?你想证实什么?她怀疑文字,她靠自己的感官和直觉生活。我们没有表达感官的语言,感觉是形象,感官像仙乐。你怎么看?


例如,亨利自顾自地说,有次她说自己患上了结核病。但不说自己是否痊愈,病程多长,只说这种病教她更热情地生活。


也许,亨利,她也许认为你如果面临失去她的危险会加倍爱她。


每次从咖啡馆带新朋友回家,她的介绍免不了千篇一律:"他们主动搭腔。他们主动找我。"就像自己是个被动接受别人印记的蜡像。对亨利而言,她这是欲盖弥彰。


她可能讲的是大实话。她也许像演员一样,需要公众、赞美、钦慕的滋养。她需要新朋友证明自己是看得见的。我知道琼怀疑自己的存在,这点你也许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感觉她的许多举动都不是为了积累生活经验,而是为了获得外界的证明,要外界证明她的存在,她的美丽,她的能力,她的天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