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娜伊斯·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1
|本章字节:3328字
[1932年11月]
昨晚去克里什,亨利和琼都拿我当他们大战的裁判。
我坐着不吭声,然后平静地要求与他们分开谈。亨利烦琼话多,琼则说:他像一面铜壁。
亨利创作情绪高涨,在同时写两部书,一本关于乔伊斯,另一本关于劳伦斯。他先让我读,后与我展开讨论。他指责琼干扰自己的写作。
此时,他思维抽象,目光炯炯,创造热浪淹没了琼的旷世之美。
以前琼与他吵过后常去泡夜店,可当晚琼就乖乖回来,告诉亨利她有些理解他了,次日立刻把和好的消息报告我:我又让亨利开心创作啦。
琼真爱亨利吗?无从知晓,从琼嘴里掏不出实话。
当晚,她病了。半夜醒来,全身滚烫。亨利说:知道她生病的原因。替她难过,仅此而已。其实心里比什么时候都窝火。琼唤不醒他的怜悯。他们共同生活中兽性的一面令我恐惧、震惊。
这是一座野蛮丛林。
所以我又去找艾伦迪。他的窗子宛如避风港,敞开着,可看见书架。我立在街头重温他平和的嗓音、温暖的笑声及同情的理解。经历了亨利和琼地狱般的世界,一种对和平的渴望油然而生。
半个我逃离他,抗拒他,抗拒他代表的智慧和理想状态,结果冲突更大,因为大家各自固守着自己的角色及价值观。艾伦迪是真正高尚的人,一个勇敢的科学家和学者,一个将科学与色情妄想症联系起来研究的人,还是领袖、教师、救死扶伤的医生。亨利恰恰相反:嗜好女色,无法无天,耽于冒险,既是皮条客,又是疯狂天才。我羞于面对艾伦迪高雅宁静的生活,像常徘徊于教堂外的那些人一样久久徘徊在他的屋外,抽着烟,脸色苍白,像琼。他在屋里侃侃而谈,从高深领域到前沿科学,话语充满同情和非凡洞察力。或许他在屋内正将戏剧装入炼丹师的炼丹瓶里,蒸馏,然后评注。
我只能做单方面想象。
画家高更写道:偶尔做善事,但并不令我高兴;经常做恶事,我也并不内疚。
克里什。亨利、琼、我。亨利坐在桌前,桌上覆满书、稿纸、笔记本。琼和我坐在亨利的床上,讨论他这本书的费用,因为出版家卡汉恩要求作者自费。我说我负责筹钱。琼则说了一堆不着边际毫无逻辑的话,后来更是乱说一通。也许她嫉妒我支助亨利的出书计划?所以我建议她也在纽约试试。亨利耐心地发话:好了,琼,听话,这种事你不懂。
琼道:你才不懂呢。
两人情绪都失控时,我们放弃了费用话题。稍顿,亨利温柔地轻声请求:琼,我在这里无法干活,想去路维希安小住几天。你知道,我的创作已到了关键时刻。
你不走,亨利,我走!我一搞到钱就回纽约。今晚我与朋友住。说着眼里泪水夺眶而出。
亨利: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你离开,只想图个安静。你在旁边我无法干活,无法写作,琼。此时此刻,我必须对自己下手狠一点。为了完成这部书稿,我连犯罪都可能。
谈话彻底崩溃。琼嚎啕大哭,全身颤抖,怒骂亨利不是人,誓与他决斗以求自保,还说自己得走,否则会自杀或者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我安慰琼,抚摸她。亨利也在流泪,神情黯然。突然,琼直觉一闪,大彻大悟:亨利,你较好方面我不理解,较糟方面影响了我,你身上有我抓不住的东西。我不可能屈从你的思想,你太精神化,我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她难以抑制地抽泣。她离开房间,我跟着她。在黑暗、无窗的卫生间,她呜咽着,全身痉挛。我把她拥进怀里,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她的秀发。她的泪水大滴大滴落在我的颈上,我不胜怜悯。她紧抓着我。我抚摸她直到她平静下来。我放开她让她洗把脸,自己则回到亨利跟前,继续谈他的作品。琼走进来,神态平静。我准备离开。她让亨利买些吃的送我到出租车站。亨利与我走了十个街区,谈孩子气的那个琼,商议怎么保护她。我提出多带她出去好让亨利安心写作。他现在知道我厌倦了琼的喋喋不休,告诉我他以前如何宁愿放弃生命也要听见并亲眼见到一个柔顺的琼乞求他的爱,现在见不见都无所谓了。她取悦他的言语只表明她对他的意义和价值没有清楚认识,只表明她根本不知自己是在夸赞还是在诅咒他。他还告诉我一件怪事,即某晚她回家后对他道:你是地球上最忠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