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一天你们学食品的大学生副连长刘某某巳经告诉她，这种菠菜在俄罗斯是用来养猪的。团长这才中止了自己对俄罗斯菠菜情有独钟。如此看来，等于我们出公差提前把你们的俄罗斯菠菜送去喂猪了，你们不仅没有损失，还沾了我们光，这个还是承认了？下一步希望你们多种点以色列小西红柿，部队生活比较艰苦，以便最起码两个单位化干戈为玉帛之后，开个座谈会，有吸引姑娘们的地方……另外对您带战士照顾坏分子表示感谢，多劝劝他吃药看病，跟干休所老同志密切关系，最好能搬家，墙刷红色太难看了……姑娘们确实还对您的英语水平和文学功底大加赞赏，称您不愧是代表我军出国当教练的优秀军官，并非她们印象中的一介武夫！但是……也不是没发现其中有很多的……可疑之处……”

“念下去！”

“有……有什么怀疑的也不好说了，反正大家都是一个部队的，就当作来而不往非礼也吧，我们确实也是粗人，请多多海涵！”

“嗯，这丫头的文字水平还不错嘛……”肖建军先瞧着霍孩儿笑了，“这英语水平……是真那么说的吗？”

“肖导儿，哇拷，凡是英语我绝对翻译的是原意，我发誓……”刘建道波涛汹涌的。

“有这个效果还是可以原谅的，罗密欧副连长同志……”一“原谅谁？什么悲壮的选择纯洁的感情？你都说的是谁？”霍孩儿瞪着眼。

“当然是你……”

“狗日……”

“老霍你冷静一点，底稿，把底稿拿出来！”肖建军赶紧说。

“什么底稿？先出去跑个三公里！回来把你写的那个东西再交出来，要中文原稿，严肃坦白交代！你不是把人家获子写给你的词儿都用她身上了？”

“我发誓，连长，都是我的灵感！绝对符合你的身份……”

“跑步去吧！”

刘建道知道，不管怎么说，不执行连长的命令都是不行的。霍孩儿把信拿过去就扔，扔还不解气，捡起来又撕，几下就撕掉，扔进纸萎。

肖建军傻瞪着眼，看看霍孩儿，又看看刘建道，只好也笑道：“谁让你不给我汇报？打个电话说说还困难吗？没办法……部队就是这样，即使是好心，没请示汇报也得挨熊，看你这两天就神神叨叨，跑步去吧，出出汗也好！”

刘建道看着纸篓里的信，十分痛惜，好像真想捡回来自己留下。但想了想，一扭头，跑出去了，冲到院子里跑三公里去了。

肖建军回头站在纸篓边上，又好奇又同情地看着那些破碎的信纸说：“嗯，这个学英语也够个连长受的！”

“找个人扒着英汉字典写信，不用学生会干部，陆院的也照干！”霍孩儿在桌了对面椅子上坐下，梗着脖子，结实的脸上冒了一层汗，“想学我早学了。我去那地方要说英语还好了呢，全都是些西班牙语，找翻译难，从工程兵学院带去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有空就看书，工作之外不愿跟人交流，我也不愿意和他交流！”

“早知道让刘建道给你整西班牙语？”

“西班牙语我比刘建道强！一年的时间，别看我就搞明白了比尔，荷塞，胡里奥，阿瓜这些熊名字……找个人来说话，我比翻译明白！”

肖建军从纸篓拾起半页纸看着说：“嗯，坏分子用英语是怎么写？干部子女怎么这样儿称呼老爷子？哎呀，甭管怎么说，这是你收到的第一封恋爱信，小霍！别生气，刘建道回来，好好交流一下，这事别再熊人家了！”

“你滚蛋，刘建道敢那么整，你也有责任，你不想想，惹出麻烦来怎么收拾？范红那个傲劲儿的，啥都不管不顾，这封信上到底写些什么你都弄懂了吗？”

“别给我装模作样的，我看你脑子里还是有考虑的，咱怕什么？”肖建军笑嘻嘻地把碎纸又收集起来，霍孩儿又要上来夺，肖建军把他推一边，眼？瞪，“你不知道我有收藏连队情书的爱好吗？二球！也不看看，这字儿写的不错，人家范红这女孩挺懂事，还通情达理的！现在大款找对象还写情书？从这一点上证明，还是比较纯洁的！小霍，经验证明，感情问题上也千万不能太幼稚，我上次就提醒你，再遇见她，要紧有一条，千万可不能说刘建道写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抓紧把英语突击一下，反正那玩意也查不出个字体，这个我可跟你有资格地说，谈恋爱这件事上，哪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必须保持到最后一分钟，不然后悔一辈子！”

“你有后悔的事？肖导儿？”

“小霍儿我跟你说，人家范红很实在，但在感情问题上，有时候这不是欺骗，是复杂的***问题！在爱情到来之后，用刘建道那罗密欧话说，还想做个凡夫俗子？不是有句名人名言说：自古将相本无种，真情换得美人归。举最有力的例子而言，范红的妈妈是怎么被咱们麻子老团长得到的？你们比我清楚嘛。再举个有说服力的，咱参谋长何新，还是科班大学生，怎么找的对象？在前线打仗的时候，用什么办法抓到他大学生爱人的心？打电话，明明是在后方休整，他说是在猫耳洞里，一砸桌子，咚！咚！哇……这是敌人炮弹打过来了！牙刷在缸子里晃晃，哗，这是重机枪……每天都说，我这是在无名高地猫耳洞里给你打电话，刚刚有敌情通报，今晚可能有敌人的特工摸h来，姑娘还好意思挂断电话？”

“七连指导员业余时间全都搞这个去了？”

“包括你嫂……难道她们都是被这样骗上手的吗？如果不这样，我们的太太早成人家孩儿他娘了，在这样人人都想占优势的社会里，教训就是千万不能心地过分善良啊！”

“给我滚蛋，不鸟了！你这个肖导儿，真成刘建道的帮手了，这事真传出去，你承担一切后果，反正信在你口袋里！”

“不鸟？支部已经形成集体决议了！”肖建军把乱七八糟的碎信纸全都装起来，看看篓子里一点遗漏没有了，这时候才坚决站在刘建道一边说，“罗密欧朱丽叶就那个什么了，刘建道只要干好这一件事，我就承认是打开局面了！”

半天刘建道热汗淋淋地跑步回来了，累得脸惨白，跑进连部站那儿直喘气。

连长问：“跑了几圈？”

刘建道说三圈……连长！”

“你说你会干什么？到底能干什么？嗯？”

刘建道也不敢擦汗，笔直地站着听着。

“第一，马上写个证明材料，证明这封信完全是你个人行为，立刻消除一切恶劣影响和不良后果！第二，不请示汇报，擅自决策，给我写个检讨！两个东西明天必须交上来！回去！”

“是！连长！指导员还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了！”肖建军说。

“是！”

刘建道转身回自己兵室去了。熄灯号吹响，刘建道跑下楼和兵们一块儿搞完虎晡，跑回来，洗漱完，钻进被窝儿，又开始打着手电记日记。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那小被窝儿的手电还亮着。连长推门进来了，刘建道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谁，立刻关掉手电蒙上头。

连长没开灯，却把他的被头掀开，把手电拿过去拧亮了，照着他的脸，确实有泪水。连长说这是底稿？”

“不是……日记！”

“底稿呢？”

“不给你们看了！”

“咦？”霍孩儿笑了，却感兴趣地说，“我不是侵犯你私人秘密，晚上不熄灯是违反规定的，况且你侵犯了我的个人自由……我得看看你记的东西！”

刘建道不说话，赶紧把其他页码捏紧，两只手一上一下紧抓日记本的角，举起来，让连长看那些能看的部分。

霍孩儿拿手电照着，眯着眼认真看去，越看眼眯得越细。刘建道上来就记道

我们的战术非常对头，虽然只能说是个回应，哪怕是有好奇心的，你们别忘了有多少小军官连这样的回应都没得到过，就惨遭遗弃……不知对制服了外国公牛的连长心怀仰慕，还是对975团的文盲兵充满仇恨，这价值千金的金丝豹猫，竟然从272师和09军成千上万军官贵族的求爱信中，选出这样最为朴实的一封，同样用英文回应。这既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又是一个伟大的挑战，征服过公牛和南美特种部队的小连长必须应战！我刘建道不计个人得失和残忍屈辱，伸出博爱之手，不是自吹自擂，虽然连长将信将疑，但刘建道替写的英文情书，真真切切，雄心勃勃，勇士情怀，一箭穿心……

“字儿倒真不错，以前还不知道记我啥呢？下一页！”霍孩儿在黑影中瞪着闪烁的眼睛。

刘建道把日记拿回被窝，谨慎地翻好下一页，又举上来，不过手指按住角上一个词汇。霍孩儿拿手指掰开

郁闷！狗日的连长，口气都亲密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感激我，你要相信自己，正因为你很棒才有这样的成果，她最起码是对你很感兴趣！不要怕赢得生活，难道我们到272师就为了吃上猪头肉吗，你什么都赢过，难道不想赢得最棒的爱情？难道我们只有自相残杀才过瘾？旋转门已经开始关闭了，一针见血，这回他妈的看谁再敢说完全不鸟！小动物已经从左翼慢慢深入，我们的右翼方面回旋过来的兵力打在其背上的力量也就越发有力……感谢我吧，连长，首战必胜打赢了！

“傻帽儿，还自我陶醉呢！”霍孩儿扔了手电，“自己郁闷去吧，明天老老实实交那两个东西！”

霍孩儿却真没想到，他的火爆爱情生活，真的就将在这些意外中开始了。

他和刘建道星期三从老a长家刚走，范红就回家了，听老头子愤怒地讲起高压锅问题，她知道七连连长和副连长又来了，但心里也没怎么太感动。实话说，刘建道写的那封信那会儿她还没读呢，收到的求爱信之类的太多，没拿那太当回事，打开一看还都是英语，只看清楚下面的署名，就扔一边去了。也没想到刘建道有那么高水平。

老爷子隔一段时间也要过问一下女儿的个人问题，晚上在台灯底下写着东西，说最近个人问题怎么考虑的？”

范红正在处理高压锅里的鸡肉，知道一说外边的老爷子就生气，从高压锅想到那封信，干脆直咕隆咚张口就说：“我看七连那个连长长得还不错，出过国，还会用英语给我写信呢！”

“这个小兔崽子……”老爷子眼睛一下就亮了，“写得什么？给我看看，我说到这来跟我汇报学英语，妈了个……”

“我都没看，你还能看懂？你懂英语吗？”

爷儿俩当晚没再深人探讨”但第二天范红回去找出那封信，把髙中以上文化的女战士都叫过去，共同翻澤了一遍，确实没想到霍孩儿情感还那么丰富，信写得那么有水平，还有军人味。于是姑娘们感觉恍然大悟，都说真没想到霍孩儿也卧虎藏龙的，打半天，也有感情了，既然如此，让他痛死一次好不好！

回信也基本是集体智慧的成果，小姑娘们的英格利士不可与刘建道比，比较羞涩的语言就加拼音，就那么发了出来。

关键是老爷子脑瓜儿还好使，精得很。老爷子非常关心女儿的个人和成长进步问题，只不过一直没有让他动心的。这一次却真把霍孩儿记住了，首先孤儿这个出身就让老首长感觉不错，长相，素质，都让老爷子很动心。

星期六晚上，老爷子让小兵扶着，亲自来到胡林家。

小香的哥哥小金子打仗时是跟着老团长当警员，独生子，当时团里都照顾一下。部队要撤下来，对方特工老在夜里袭扰，解决不了，军里把最后一次打埋伏的任务交给975团。小金子坚决要求参加尖刀排，哭着说虽然父母就我一个儿子，可我现在是975团一个战士，上？次战场躲在团机关不打仗丢人，让我参加尖刀排就是牺牲了，爹妈也会感到骄傲的！”

范虎就让他参加了尖刀排。那次埋伏打得很漂亮，不是打一天，是天天打。亚热带山地复杂，对方特工熟悉情况，刚一发现，一眨眼就找不着了。范虎动了脑子，让部队夜里全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拉屎尿尿全躺着，只要看见动的活物就开枪。这一下解决问题了，对方特工开始还蒙在鼓里，就是搞不清中国军队埋伏在什么地方，连打了三天，尸体躺下一片，再也不来了。小金子表现很好，身上都被蚊虫叮烂了，老鼠咬耳朵都不动弹，打死七个特工。天亮了，战斗就要结束了，躺在地上的小金子突然看到一个年轻妇女背着孩子走出来。小金子跟她眼对眼，端着枪一犹豫，她把背篓里的手榴弹拉响了，他们说她的丈夫和弟弟都死在这里。小金子就这么牺牲了。报他英雄授称的时候，范虎还不干，骂一顿：“这小子打得不错，死得不像975团的兵！”

老团长还提着寒星刚送给他的两瓶陈年茅台酒，他那嗓门到哪儿去从来不用敲门，吼一声就行：“开门！是我！”

小香开门也很随便，上来就说：“今天没听见老爷子在门口骂，以为来个文明人哩！”

“我还当你也学外语了哩！你看胡林在路上立那些灯箱，一句白话也啧得有滋有味儿的：同志，你到哪儿去……我到食堂去……妈的头！”今天正是胡林的妻子小香的哥哥小金子牺牲的祭日。那次作战年代较近，有的单位还都保留着在烈士牺牲祭日祭奠一下，或打电话写信向烈士亲人问候问候的传统。小香在家早有准备，新宿舍家徒四壁，哥哥的遗像擦得干千净净摆在电视机柜上，桌上摆几个菜，都是打仗临出发吃的几种军用罐头：肉末雪里红、红烧猪肉、蜜水黄桃、莱阳梨。

小香比范虎的亲闺女还好，扶着老爷子坐下，女儿也立刻出来了。胡林女儿上高中了，长得比胡林漂亮，最大的天赋是口材好，口齿清晰伶俐，一般情况下叫爷爷，但时不时也敢直呼老爷子：“您最近身体好吧？老爷子？”

“我好得很！”像亲孙女…洋的小姑娘让老爷子感到特别温馨，老是说：要是允许这么大孩子当领导，肯定不用那么臭秀才写讲话稿，讲得比现在这些都好！

小香长得并不难看，身材弱小一点，缺乏胡林的情感滋润’这个家庭的幸福生活还是她的，对老团长的感激是永远的，老团长哪次见了她们母女都说要论你爸原先那条件，不一定娶上你妈这样的老婆！”

“那当然！”女儿很向着母亲，“我们班女生选择男朋友，我爸这样的身高、形象、职业，从来没有列人标准。奇怪的是当初老爷子您为什么非把这样的好女孩派给我爸，你们军人啊，也真是罪过！”

“小黄毛丫头，”老爷子很高兴，“你就面对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