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军演指挥部通知，省委书记要亲自带慰问团来演习场慰问，阅兵方队拉回驻地等候。那个下午相当炎热，一点风都没有。参加阅兵方队训练的部队马上就拉回来，在驻地列队等待。盖军长和师、团领导全部戴钢盔，着迷彩服，列队等候在方队前面。

慰问团马上就要来了，突然起了一阵凉风，紧跟着就是一场电闪交加的大雨，方队全都一动不动，盖军长也原地一动不动。雨下了半个小时停了，慰问团来了，看到1000多人的方队，脚下的湿地亮光光的像镜面，一个脚印都没有。淋得透湿的官兵，头戴钢盔’手握枪柄，从将军到士兵，一动不动地呼喊着激越的口号。省委书记非常感动，讲了一段话：“早就听说09军是铁军，是中国王牌，今天一见，果然不凡！”

记者也越来越多，外国记者也不少，什么模样的都有。俄罗斯军队还没到，记者们都围在中国部队外边。有个穿军装的外国随军女记者，体重起码200多斤。肖建军对连里弟兄们说我走近了看过，胖点儿，长得还行！”

小伙子们都哇哇叫：“什么眼神啊指导员……那女的长得像男的一样，离那么远还一股羊膻味儿，都不一定能找着对象！”肖建军跟他们辩论也没用，气得够呛。

晚上没什么任务，连队都爱看卫星转播的境外媒体报道中俄军演，甚至干部通过电视镜头都可以纠正自己的战士。王魁在自己部队合练快结束的时候，热了一点，迷彩服扣子解开一个，营长就看见了，第二天就把王魁熊了一顿：“过观礼台的时候，你扣子怎么解开了一个？”

王魁说：“我发现前面有摄像的了，还没来得及扣上，太热了！”

有一天晚上“凤凰卫视”报道中俄军演的节目“双雄演义”，播了272师部队在炎热的海滩上训练的镜头，那些记者肯定是头一次听到那样的喊叫，都受到了震撼。有个女记者在谈话中说：“为了保证演习体力，部队每天都规定午间休息两小时，不过对于战士们在训练中爆发力的怒吼，外国记者认为，这样的部队不用打，听到他们的吼声就足以把敌人吓死！”

这段报道在部队引起不小反响。早晨全团点名，唐岩红政委都讲了这件事：“昨天晚上大家都看了‘双雄演义’，人家那个记者的评价引起了我的反思，在未来与外军面对面的比较当中，我们是不是只靠吼声来吓唬人？确实不能吹牛，要靠实力，靠我们的训练素质来贏得良好评价！”

恰好胡林正为这事生气，当场就把政委的反思给否决了什么反思？立刻给我驱逐，不许她进红线，白线也不许她进来！我发现了，她人都没看见，就老是吹俄罗斯空降76师怎么怎么厉害，还没正面比较一下，她就知道俄罗斯军队什么都比我们强？据我了解的情况，从去年两家谈判开始，我们两军各个层面接触都比较多。两国两军多军种联合作战，俄罗斯经验比我们丰富，近些年经历过科索沃、车臣多次实战检验，这方面我们是弱项，20年没打仗了，解放军过去是协同或合同作战，体现单军种作战。但是具体到这次演习的构思和筹划过程，总体上我们比他们强，这次总体都是按照我们的来，我们形成的交给他们，他们按我们的来。不客气地说，很多构想我们首长高出一筹。俄罗斯军官个体素质不差，专业很强，传统上俄罗斯军队就是力量型，善于计算，不是很重谋略，靠武器计算，我这炮兵打多少吨炮弹，毁伤多少程度。我们的炮兵占领阵地以后，打多少炮弹都是你下边的事，咱们讲谋略，打这一仗达到什么s的。俄罗斯是照搬条令，条令怎么说，我怎么做。按条令规定，什么样的条件具备打什么仗，他才打。当然他也变化。美军是灵活战术，美军都是战术行动，没有战役，强调灵活。我们是重战术’什么地形打什么战术，条令怎么规定我不管。美军是学中国人，把孙子兵法研究透了，这一点他们不隐讳，他讲斩首行动就是来自于《孙子兵法》，就是我们讲的擒贼擒王嘛！那样的记者懂个屁’我们不要，就是外国的也不能让她进来！”

胡林这番讲话确实给部队提高了士气，而且此后果然大家再也没看见那个女记者进演习场。

7月下旬，结合我方部队合练，各种重武器实弹射击同时进行。尤其一些新型火器，从发射到击中目标都是几乎觉察不到的短暂瞬间，真正演习中即使打实弹，效果也并不多好看。所以在合练阶段就打，用电视录像手段记录下来，到时候剪切到电视画面中。而真正演习中的重型火器打击目标大部分都可能是模拟效果，解说员说：“首长和同志们，现在我军新型歼击机向目标发射了精确制导炸弹……目标已被击中，腾起了一片火海！”其实那片火海都是烟火效果，并非都是真的。

下午各级首长都在雨中观摩实弹射击。胡林也特别喜欢看这种射击，尤其在一两千米的距离，跟单纯的火炮射击完全不一样，根本找不到什么弹药划出弧线，当你刚刚感到火光一闪时，对面的目标同时也击中，声音好像不太强烈，威力却十分巨大，打水泥工事像奶油蛋糕’远距离击穿m1a1ha坦克的前装甲小菜一碟，一种实战的瞬间享受，雨中打，更棒。而且他听说联合军演指挥小组的很多领导们都要来看。

各种重型武器及负责射击场安全保障的装甲步战车都隆隆开往射击阵地，在大雨的海滩和草丛间里掀起一条条水雾。胡林坐着指挥车到阵地上，遇到穿着雨衣等在那儿的王副军长，跳下车把副军长拉到一边说：“副军长，我听说今年十一集团军专业比武还是要搞？”

“那当然了，要不然十一长假干什么？”

“那你们军首长一定得想想办法，给一些优秀战士提供机会，我们还一直在为王魁的参赛资格做舆论准备，无论怎么说，这样的兵留不住都是很可怕的，那么多尖子一个都留不住，部队肯定要瘫痪，这样的农村孩子能带动一批人！”

“我听说王魁表现得还可以嘛’现在他在哪儿，我和你找一块找他谈谈！”

副军长立刻跟他走，到七连找到肖建军和刘建道问：“王魁在哪儿？”

刘建道报告说：“我让他带几个兵去检查射击阵地去了。”

“他还真想当靶子？”胡林带着副军长踏着泥泞又找去了。

草丛中隐蔽着几台装甲战车，那是负责阵地上协调射击和安全岗哨的。胡林穿着雨衣带着副军长步行走到那儿，问那些在雨中为靶场站岗的兵们，王魁在哪儿。兵们都说刚才还看见他，不知到哪去了。胡林和副军长穿着雨衣扑哧扑哧到处找，就是找不到。射击开始了，雨中炮声隆隆比电闪雷鸣还要惊天动地，还是看不到王魁的影子。胡林火了，命令兵们一块儿找。这时才有一个兵湿漉漉跑来说刚才他好像说还没开始，要到那辆车上睡一会儿……现在不可能还在那儿吧？”

打开那辆车的驾驶舱门一看，王魁还在呼呼地沉睡着呢，那么响的炮火声一点都没惊动他，捂在闷热的车里满身是汗，脸上抹得油一块土一块的。胡林打开顶盖，雨水哗哗淋到他脸上，小伙子还是鼾声如雷。

王副军长刚要骂，王魁好像有感觉一样突然醒了，一下爬起来。

胡林这一次没骂他，就说了一句：“王魁’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是！”王魁吱溜钻出来，一个立正，敬礼，扭头跑到大雨中的射击场上去了。

第二天在营地，王魁给家里拨了电话，问问妈妈的病情三哥正好在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妈这两天挺好……”

王魁觉得有问题，说：“让我给妈说几句话吧！”

三哥这才说妈……是不在了，第8天了！”

王魁没哭，就是觉得一点都接受不了。当晚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天不想吃饭，搞训练组织就是不想搞，干什么都坐立不安的。战车开到训练场待机位置，全营等了一会儿。王魁觉得乘员室太热，钻到后面载员室里待了一会儿。这时候营长开始定时沟通，101车没动静，营长在电台上吼了一声：“怎么回事？”李雷雨急忙替他回答了。

训练结束营长猛熊他一顿。肖建军和刘建道都知道团长找他在睡觉的事，又看见他这样儿，知道他家里肯定有事了。晚上肖建军来把他叫到帐篷外边，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王魁也没掉泪，只是实话实说：“妈已经走了八九天了……说心里话，想回去！”

肖建军立刻直接打电话找团长，说了王魁的情况，又向团长请求：“28号之前一直属于实车摆练，主要是重复性动作，不如让他回去一星期。”

团长立刻就同意了：“那是生养战士的母亲，应该回去！”

王魁就从演习场走了，到家的时候，母亲新坟上的草都长出来了。哥给他说：“妈的意思还是走新路，让给她火化，埋坟是舅的意思，罚钱了”王魁跪下大哭一场，仰天大吼一声：“老天爷，你对我不够公平！”王魁在家只住了两天，加上路途一共4天。但是两天时间还处理了一件事。三哥给他介绍的那个女朋友差点要吹。土魁终于跟她见了一面，感觉还不错，姑娘长得比照片上还白，身段也很好，但是三哥说她好像又谈了一个。王魁立刻就带着三哥一块到她家里去了一趟，在外边摆了两桌饭，请她家的亲戚们都到了场，还给她爸爸妈妈2元，这事就没吹。

参加联合军演的中方空降兵和特种兵部队跟272师营地离着不远。合练中我方空军编队也开始熟悉空域，轰炸机、运输机、歼击机、空中加油机、预警机，都看见了，给地面上的部队带来的刺激特别强烈。

王春风政委专门在全师集合时讲了一下：“友邻部队除了王牌就是任务部队，空降兵是黄继光生前所在部队，有着惊人壮举，虽然我们有很多荣誉连队，人家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各单位借这个机会要通过各种形式取取经！”

于是团长、政委们就都到人家阵地上走走，看看兵怎么样，营区怎么样，比一比，回来改进一下。

8月中旬，友邻部队的俄罗斯空降兵也到了。先乘飞机降落在附近的军用机场，然后轻重装备一块往北海靶场开进对外报道强制隔离作战方向俄空降兵部队只有一个连，实际加上保障和指挥、观摩人员，潍北这个方向起码1000多人3戴着那种人们在电影上很熟悉的传统俄式钢盔，穿着比中国陆军迷彩服着色更深一点更粗糙一点的迷彩服的俄罗斯空降兵，乘着他们的坦克和伞兵战车，在酷热的夕阳下开进阵地。那些军官和士兵一看就比中国官兵平均年龄要大得多，也有小伙子。小伙子和老小伙子们在战车上很神气，在海滩上走起队列一晃一晃的，使劲甩着胳膊。

第76空降师伞兵连的板房离975团七连的帐篷营区不到50米，车场和待机位置间隔20米，两边都严格控制官兵接触，按上级要求，不许随便照相，不许随便接触，不许超过隔离带，但是接触的机会总是有的。

官兵们过去没有跟俄军接触过，其他国家的军人接触过的也都是军官，这样成建制的外军作战连队，感觉很新鲜。双方上级都不允许随便互相拍照，其实双方官兵们都藏在车里拍，拍下很多新闻记者都拍不到的对方训练生活镜头。网上下载的资料起大作用了，只要俄军武器装备一出现，中国士兵就非常清楚：“哇……俄制bmd一4‘瓜园’空降战车，人家驾驶员位于车体前部中央，舱门前面有3个潜望镜……中间1个可换成红外夜间驾驶仪……车长在驾驶员左后侧，旁边有电台和陀螺罗盘。前机枪手在驾驶员右后侧，有2个潜望式瞄准镜，便于2挺762毫米机枪瞄准。”

“这么个小东西战斗力挺强的，据说不用坦克和炮火支援自己完全能打，找个机会去玩玩……是吧！”

“嗯，炮手有4个潜望镜，左右两侧各有1个，载员舱6人，空投定位系统和无线电信号装置供伞兵空投到空投地区时判定自己的方位和彼此间进行联络。演变型号还有很多的！”

刘建道也在这边激动地给兵们上上课：“今后作战不联合不可能了，必须是联合的，尤其美军都是高度联合，多国，多军种，人家十几个国家形成一一个作战力量，我军是弱项，尽管研究比较多，体制本身不是一个体制，都是单军种，互相之间没有这个意识……”

“联合就是一个过程嘛，”肖建军说，“既然是难，又是髙科技下必需的作战样式，就得研究它，这次我看已经取得一定的成果了，我们采取了一些指挥方式！”

“指挥、通信、保障手段有困难，难度更大，语言障碍，沟通，思想观念差异尤其比较大！”

“这下知道学外语有用了吧？我教你们的都能用得上了！”

让官兵们感觉新鲜的差异还是比较多的。这些俄罗斯伞兵们很好玩，他们可以在营地上随便抽烟，打手机。从那么遥远的北方来，这里的湿热确实让他们感觉难受，都打光背，头上扣个帽子，下面穿着裤子，中间光光的，躺地上散热。准备集合前拿着旗子乱转，在车场里也敢抽烟，骑着炮塔坐着聊天儿，也没人管。中方给他们配大卡车，兵们随便上，上去各人干个人的，谁也不管谁。搬弹药也是该哪个兵干的，自己放上去，别的兵不管。中国部队不光放马扎都分解动作，什么事大家都不能互相看着不管，登卡车也有动作要求，都是上去一个拉一个。

他们营长讲话，下边官兵该躺地上还躺着，帽子乱扔，照样打光背，兵该抽烟抽烟。下午两三点就开始打篮球。装备不错，显然经费不如中国充足，车辆老出毛病。俄罗斯小兵光穿着裤子，保养时还抽着烟，一会儿就跑到975团七连这边借工具，借枕木。开始中国小兵都很热情，人家要什么给什么。可是工具光借不还，别的班长不好意思去要，代理排长党小辉火了，带着许冲冲和李雷雨去找到那个小兵：“今天整点儿新鲜的，给他对对话，别让他唬住！”

许冲冲和李雷雨也不过就学了那么几句：“哈拉说，奥亲哈拉说！”（俄语：好，很好！）奥亲，拉特，斯，瓦米，巴兹那果米嚷！”（俄语：非常高兴认识您！）……”然后就剩下“再见”等会儿说了，不能立刻就说。两个人比划着工具，俄罗斯小兵就是装着听不懂。他们小兵也剃光头，不过看得出头发茬儿是金黄的，绿眼珠儿贼亮，叼着个烟直笑，那种眼神也很让座山雕不习惯，过去272师的兵走到哪儿，都是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党小辉火了，干脆也不管面子了，就指着扳子和枕木说：“奶奶的别让我犯唬了，真没练中国话？不能吧？”

可是俄罗斯小伙子确实就会说两句：“好？不好？”

“装啥玩意？就是这个玩意！枕木也是装备，我们都有登记，不好随便送给你们的，以后打仗缴获了战利品大伙儿都劈成儿，答，斯维答尼呀吧（俄语：再见！）同志！”

拿着就往回走，党小辉很神气，也不管人家那个光头小兵一个劲给他讲英语：“ok！ok……”冲着李雷雨、许冲冲不满意地叨叨：“白兴奋了，篮球都没法儿正经比赛，能看出谁是王牌？连跟连比，别看个头儿比咱都高半格儿，指定灌死他们。跟军长都玩真的，跟俄罗斯还玩假的！”

兵们走着，一摆头却看见两个头上长满真正金发的兵mm，个刷刷往画布上抹了一片红不红黄不黄绿不绿的油彩，就扔一边，又开始画另一张。

仨人都对那张乱涂乱抹的画布百思不得其解，回来的路上不停地议论，党小辉说画得好像是太阳？”

“什么呀？反过来看……好像是一座山！”

“你拉倒，我看是打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