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哼呀嗨呀！”范红听不得他罗嗦，正儿八经地说了这个意思：“马上给你指导员报告，我们看你们七连球打得不错，背心太破了，给咱们集团军第一连丢人！我们大家自费为七连弟兄每人买了一件圆领迷彩，爽吗？”

“真的？哇，爽！范红……强悍的女性意识一旦爆发，足以致命啊，从ab剧开始，272师演出队长那魔鬼般的身材和卷曲的鬃毛……别骂，不说了好不好？我们最近实在太忙，唉，英格利士都快改成应该累死了，老霍跟我说了几次……”

“说什么？”范红笑着问。

“我跟你讲真话，范红，”刘建道这才换了认真的口气说，“小霍最近心情比较复杂，闲下来的时候，我听得出来，那不叫郁闷，是狡猾，老想让我跟着他，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当电灯泡，点亮你们当这个灯泡我是乐意的，但是我提醒过他，这是很危险的！”

“电灯泡就是电灯泡，照亮别人还有意见？什么危险？”

“哎呀范红……接触过你的人，每每爱点评你的接人待物，虽说不是玫瑰的多刺，牡丹的坦率，腊梅的圆润练达，但气质无人可及。都知道范红的做事，知道人性本贱，小小年纪的部队女孩，傲得厉害，感觉天塌下来也撑得住……”

“是啊，现在看起来，外语情书都是你的真情流露……应该累死？”

“也可以这么说，范红，要知道电灯泡也要有感情才能当得好，也不否认很多爱情故事，往往都是当电灯泡的那个人更懂得双方，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嘛！”

“好像有时候电灯泡更有品位，最后把自己照亮了，幸福吗？”

“来到272师我最欣赏那句话，272师因为有了范红，会培养出一批有才气的年轻干部……但我相信我自己，范红，为了小霍，哪怕我是一根火柴，也会燃尽自己！”

“刘代，我发现当主官以来，你脸皮是练得更厚一点了哦！”七连的兵们当晚就神不知鬼不觉从演出队把礼物搬回来，硬汉衫每人一件，胶鞋和布鞋按本周训练成绩奖励分配，

第二天早操，七连的官兵全部换上了“硬汉”衫，很多兵荣幸地穿上了本来应该是女孩们穿的新胶鞋，在肖建军和刘建道带领下，带着一股火山爆发般不可遏抑的激情，五公里跑的呼呼生风搞得政委唐岩红不知啥情况，直骂：“肖建军和刘建道这两个狗东西，又搞什么鬼花样？”

霍孩儿星期天没事跟师侦察营的兵去玩，被一个小伙子踢伤了韧带。回到营房股给的单身宿舍，一瘸一拐的哪儿都去不了。刘建道又来看他了，并且给他带来？部手机，进门就把手机铃声搞响了，那是下载的冲锋号声嘀嗒嗒嘀嘀嘀”

霍孩儿一听就挺振奋：“这个不错，我可以用！股长还说呢，营房股业务多，让我买一个，登记一下，领导批准就行！”

“那就报销吧，”刘建道笑嘻嘻把发票又掏出来，“我这个月的工资都奉献了，营房股业务我可不管，关键是解决短信不用手写！”

“那不还是得依靠别人？”

“练练！抽空我带你到网上学学！但是你的长项是本色，女孩未必不喜欢，以后我也不教你了，范红手机号还不知道吧？看了没有，我都替你准备妥当了，试发一个段怎么样？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红短信。”

“去你的吧，我练练再说！”

老范虎知道盖军长在团里，也听说军区首长肯定了ab剧，所以抽空打电话告诉胡林，让军长到他这儿来一下。这天下午老爷子正在家属院门口拄着棍子晒太阳，院子里一帮小孩子学着部队的样子嗷嗷唱《青藏髙原》，吵得范虎火了，骂起来：“小***东西，都给我闭嘴！”

小孩子们都吓跑了，却听到背后有人笑。老爷子回脸儿一看，林阴路上走来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官，还带着两个兵，走到红色的小院儿门口，一个少校立正给老爷子敬礼：“老首长，我是集团军保卫处杨干事，军长一会儿来看您，晚上还要在您这儿吃饭，陪您喝酒，我们来布置岗哨！”

老爷子不认识这些军官，骂了一句：“哪儿那么些熊规矩？岗哨给我滚！你们是干什么的？”老爷子仿佛觉得后面的年轻军官面熟。

“报告首长，我是集团军作训处党参谋！”那个上尉敬礼说，并且介绍后面的一位，“这是集团军装备部技术处史参谋！”

“狗屎参谋，知道272师有多少辆坦克？多少门炮？”

“报告老首长，装备数字我们肯定都记得很清楚……”

“肯个屁腚！哪个学院毕业的？别在门口站着吓唬人，盖军长什么时候过来？”

老头儿让这帮参谋、干事进了红色的小院子，参谋、干事们赶紧跟着伺候老团长的小兵搬马扎，端茶倒水，拿毛巾。坐下来，挨个向老团长介绍自己的学历，学院，在哪个单位任过什么职务。

听哪个参谋自报是国防科技大学的硕士生，老爷子也没听清楚，大概又联想到师长，抱着拐棍，点着他们的脑袋上起课来：“什么博士硕士？有基层带兵经历吗？必须带过兵才能进机关当参谋，要不尽是瞎指挥，搞得基层乱哄哄！我军院校长期脱离部队带兵实践啊，考虑的都是一些纯理论问题，把指挥员都培养成纯搞理论建设的人，靠模拟想象，凭理论学术指挥部队建设，伊拉克战争出多大笑话？你们国防大学丢大人了！上电视都嘴上抹油，把美国鬼子的武器装备吹得头头是道。不知道攻防双方都已了解了武器性能打击能力，美国人什么都是冲着伊拉克做好了去的，还不考虑一个可靠的防护方案，还搞什么机动这不等于去送死啊？还集中起来和对方决战，这不等于把自己消灭了？嗯？那就是你们的老师？”

“老首长，美国打伊拉克，看不懂的人太多了，俄罗斯专家都没看懂，别说中国军事专家，美国人的确有很多新理论……”

“什么理论？起码的战术规则都不懂！我当时就气得想拿杯子砸过去，这他妈的一群什么专家！反映出我们军事研究上的偏差啊，没有战争实践，学究味太浓，这帮家伙，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啊，打起仗来部队都叫他们害死！”

小参谋们也吹捧一下老爷子：“我们09军的老首长，不管理论水平怎么样，还是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老头儿一听这夸奖，棍子不点人了，瞪着麻脸h猫一样的眼睛笑了：“我跟你们讲个真事，70年代我们？批干部到西北去，参观毛主席指挥彭德怀保卫延安三战三捷的战场，这天要去青化砭，我们组有个陆军学院的小教员，看上了招待所的陕北小姑娘，想跟人家泡蘑菇，装肚子痛，留在家里不去。学习结束回到军区，这小子他把事忘了，交流体会发起言来说：毛主席是伟大的军事家，为我们留下了无数军事指挥史上的精彩战例，这次到延安，我一踏上青化砭的高山，就在内心忍不住大声惊呼：啊，这真是一个打伏击的好战场啊！”

小参谋和小兵们笑得流着泪。

“这帮家伙那两下子叫啥？顶多叫会化武功……”

“化功大法，武侠我们也看！老首长你说的那个是黯然销魂掌，那可是一种很阴毒的功夫，在百无聊赖中才能悟出来的功法！”

“靠那个能行吗？人家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功夫，自己没练过，把别人的武功化成自己的，兵都没带过，嘴皮子功！彭老总指挥打仗就是实，打仗前到山沟里到处去看看，这里能隐蔽一个班，那里能隐蔽一个班，一个山头一个山头走，都看得清清楚楚。朝鲜战场38军一上去没打好，彭总骂得狗血淋头：我看38军是犯了恐美病了，梁兴初你把裤子脱下来，让大家看看你那两个东西还在不在！”

小参谋们笑得抹着眼泪。突然门外一阵嘈杂，盖军长带着大队人马破门而人。后面跟着师长寒星，政委王春风，团长胡林，团政委唐岩红一大群上校、大校，提了好几瓶茅台酒还有几箱什么土物，规格特别高。小参谋干事们赶紧起立，收住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军长大概远远听见了笑声，进门先冲老爷子说道：“老首长讲什么好故事了，我从师部大楼上都听见了，笑得太响了！”

老范虎一看见寒星跟在后边，斜着眼，腚都没抬，坐在马扎上哼哼：“我刚才放了个屁！”

这一帮军官又放声大笑，真把破院子震得嗡嗡的。

范红随后也穿着爽爽的上灰下蓝的制式裙装回来了。

小马扎不够，胡林和唐岩红以下的军官都站着，军长拉着师长、政委坐下来，知道老爷子守着他更生师长的气，先冲范红身上寻找突破口：“范红越长越文静了？你看那满脸酒窝儿，想醉死人啊？三连那头快下崽儿的老母猪我是记得，你这丫头带着大勇、胖头，从铁丝网上掰了个铁蒺藜，搁人家猪食桶里去了！”

范红掐着腰，翘着小鼻子，瞧着军长灿烂笑道：“你不知道三连那个饲养员是个大流氓啊？老调戏我！”

“在你眼里975团流氓就特别多！”盖军长趁机照她酷酷的细腰上拍了一把，“人家战士不就是多看了你两眼？”

“噫！”团政委唐岩红一下就笑了，“怪不得现在还带小丫头欺负连队！”

“从小就不像个姑娘，我家大勇就愿意跟她屁股后头跑，让她拽着胳膊一甩一个跟头！老首长，我说你家最好的是范青，从小我就不喜欢范红，心眼儿太坏！”

“我说部队怎么叫你们都带成这样儿了？”老范虎还是乜斜眼不动弹，不拿棍子点军长，讲话却很狡猾，“当将军的遗传都有毛病？一个个儿子兵都当不好！”

“大勇现在技术上在通信团可是挑大梁了！”

“上那么多学再不懂点技术，那不真成傻子了！”

“范红下一步得去考考学，女干部学历太低也没有后劲，你爸有些意见也不能听！你看人家美国国务卿赖斯，那个小丫头样儿，我看很多地方长得像你，多聪明！”

“军长您想培养我当参谋长恐怕来不及了，中国女孩都比较务实，拿美国国务卿当偶像也不实际，首选都是您这样的男孩，真的，军长！”

“这个玩笑你可别给我开！”军长一拉脸儿。

“那当然……”范红天不怕地翘着小鼻子笑着，也为军长刚才趁机拍她一下报仇捞分不过我们演出队的女孩们都说了，从弗洛伊德的学说讲，父亲跟女儿也是男性跟女性之间的关系……”

“你妈的头盖祥，你们现在这些领导是有这个毛病啊，到哪儿还有演员跟着！”老范虎终于用棍子照量他一下。

霍孩儿拐着腿也来了，走到门口笔直地喊：“报告！”

胡林说进来吧！”

霍孩儿看到门口的保卫干事就明白军长在里边，吓得够呛，没想到还有师长、政委，脸刷一下红到脖子，老老实实笔直站着。

“嗯？野小子，怎么啦？”盖军长看来也什么都知道了，酸溜溜地瞟一眼范红。

“没事跟侦察营的兵玩呢，没事，军长！”

“垒得这墙行啊……”军长站起来，围着小院子看着墙，肯定也听说七连扒老团长院子的事了，但军长此刻动感情的事肯定还比较多，“我当兵那个时候，老团长还没想到能住进来呢，战士哪敢往这看？老团长那时候多年轻，当连长，爱到炮连骑人家的马，整天扎着腰带，眼睛看人像雷达锁定，干得好也骂，干不好也骂！”

“军长，你揭发我和我爸半天了，我揭发你一件事……”范红端起军长的茶水送到他身边儿笑道，“有件事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从军校毕业回来，您亲自考核我们师医院女兵三公里跑，把女兵全都跑昏了，结果人家都说是冲我来的，因为我不跟大勇好。气得我打电话问过大勇，他不承认，今天您向我交代了吧？”

“272师这些女孩子怎么了？我都不提这个，她就是不知道害羞了？”军长不接她的茶杯，却指着她鼻子说，“肥水没留外人田也不错，你就等着吧，下次就不是三公里了！”

“哪块肥水没流外人田？没听明白，军长！既然有这个希望就帮我操操心，军长，你看你们975团团长瞎整这些，还让地方大学生代写情书……”

“我刚才说墙垒得不错嘛，不是都把你感动了？小背心都送了，老范家的女儿有这个传统精神！”

“这个酒我都没见过，闻着味儿不像假的……”老爷子注意到霍孩儿的尴尬了，闻着透明玻璃瓶里的茅台酒说了一句。

王春风这才赶紧把话岔开：“老爷子，最近太忙，没来看您，今天我们都跟盖军长沾光，来陪老首长喝酒！”

寒星坐在小马扎上又抬手给老团长敬个礼，还是看着屋里屋外的寒酸景象，虽然不是第一次，还是很有感触，恭恭敬敬地笑道：“每一次来看老首长，都感觉您的生活让我们心里有愧！”

“我比兵们还好’比老百姓更好！”老范虎对生活问题没兴趣，眼睛一盯上寒星就锁定了’“我不干涉你的工作，既然是你亲自来了，我就问问你到底想搞什么？你这不是在锢草，是锄苗啊！”

盖军长机智地朝胡林使个眼色，胡林赶紧把热毛巾递上去，老头儿擦把脸，反而拄着拐站起来，点着寒星吼着：“你副师长郭红垒在坦克团当连长的时候，夜间射击有台车该打连发打单发，该打单发打了连发，团长都搞不清，郭红垒说：你叫他把炮口打高，把车开过来，我告诉他怎么回事：他是第一发弹就装错了，现在弹夹上还剩一发曳光弹！坦克开过来，一提弹夹，上面就剩下一发曳光弹！这就叫带兵的本事，你见过没见过？这是要完成任务的一线部队，该打打，该骂骂，那是对兵好，该弄虚作假弄虚作假，那也不是问题！哪个师长、政委谁到这里，一分钟都不敢坐下，不跑训练场上和兵在一块摸爬滚打，你还看书，写稿儿，纸上谈兵，随便放屁，把部队搞那个样子……”

盖军长却很大气地笑了：“您老人家说是不干涉工作，跟部队住得太近就这个坏处，一点小事都搁眼皮子底下，看您老人家身体这个样儿，衣服都撑不起来了，别骂了！不就那点事儿吗？老首长们的意见我也跟寒星谈了，今晚上陪您喝酒！”

“我干涉什么工作了？妈了个……我讲的就是当师长、政委的品质！我骂人了吗？奶奶的日个熊，我范虎爱骂人，还打人，你盖祥不听话我不是照揍？挨我的打，怎么了？”

寒星也站起来，非常崇敬地看着老范虎的面孔微笑着。老范虎站小板凳上打盖军长巴掌的故事他当然会听说，这一段时间在272师的工作也增添了很多自信，不那么拘谨了，让范红搬过一把椅子给老爷子坐下，老爷子却一拐棍打到一边去。寒星再次向着朴实的老团长敬了一个礼，说：“老首长，您息息怒，说心里话，在今天这个社会环境到您的房子里，我们感到心灵的净化！老首长，在知兵，爱兵，带兵的实践上，可能我只能永远崇敬地望着您的背影！”

“你少来这个，把对兵的感情给我调整过来，你算个什么师长？”老头儿眼睛红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