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倒酒，都倒满，每个人都得舍命陪我喝……”何新穿着小背心笑呵呵着命令。

酒满了，有的大学生还不明白参谋长为什么请喝酒，队列和冲击训练都很紧张，喝酒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上来自己先灌一杯解解馋：“白酒真香，好久没喝了……参谋长还能想着我们这些苦弟兄，什么意思？是不是地方大学生都可以提前转业了？太好了！兄弟们，能回家见妈妈了，趁着思路清晰多喝点儿……”

“真没劲，就知道他妈的闹转业！”何新笑着端起杯来，“来，各位……先干了再告诉你们为什么喝酒！”

一大玻璃杯酒他喝凉水一样笑眯眯干下去，小伙子们很多都是第一次见识何新的酒量。

“哇，舒服得要死了……”也有的人叫苦。

“干起来很爽就行了，不管死与活！爽掉！”有的还行。

“趁着脑子清楚多喝点儿吧，干革命可不是只吃奶油蛋糕，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何新斯斯文文笑着说还打仗呢，谈恋爱这点酒也不算啥！”

都拼命上了一杯，何新跟着他们可劲造了一阵栗子山鸡小山羊之类，抹抹新疆人的油嘴，笑眯眯开口讲正题一直想找这样一个机会，今天是因为温光龙闹退伍，咱们才凑到一起……”

“能批准吗？参谋长？是不是家里亲戚和女朋友都来了就行啊？温光龙花多少钱？透点信息，办成了我跟你后边沾个光，还有机会没有？”

“幼稚！以后别让我再听见这种话了，文件怎么学的？”

“是，参谋长！哎呀参谋长……就敢跟您说点真话，到部队来干半年，激情真没了’我敢跟您保证，在座的如果有一个还想当将军的，我拿着倒立把酒全喝进肚子里！什么日子啊这是？手机都不让用，短信都用手写……半年简直像过了一个肚纪，感觉跟社会上落伍了100多年！在大学时接触的全是世界前沿名词，到这儿重新温习1970年之前的词汇！”

“妈的，温光龙，你闹得对，走吧！前段时间跟我妹妹打电话，说说我当副指导员怎么熊战士，就是她们看不到。妹妹说那好办，找个dv弄一下，我说什么叫dv？把人家都弄笑了，看来你们部队太闭塞，还什么信息化战争？还不知道什么叫dv！”

连刘建道也发牢骚，又把上网的事提出来：“上网咱们军网也不行，很多情况是架子，地方网不许接，我那qq号，伊妹儿地址早没了！校友录上登记，不让我上了，必须星级会员才能上！弄了半天还没弄上，名儿还有，班级名册都有……我有个愿望，部队研制一套自己的移动系统好不好？参谋长？”

“我那qq号是五位数的，现在能卖很多钱，给朋友用了，可惜！跟谁提也没用，泄密，很严肃，妈的！”

“每当回忆校园外面的网吧，真壮观啊，我第一次进网吧，看到那么多人都在玩，都感觉震撼，他们说网吧一年的利润跟我们学校持平！”“你是不是常点金庸？”

“你也点过？本站点由以下八个频道组成：1新闻频道，本频道的主持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王洪七先生，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门徒遍布世界各地，绝对能为您在第一时间提供各种新闻，随着9年制义务教育的普及，丐帮门徒的文化修养早巳今非昔比。另外为确保您能在第一时间把握世界脉搏，我们特地为丐帮几十万名兼职记者配备了先进的通信工具，呼机，手机，商务通，一个都没有少，相信您在看了本频道之后，会改变以往看猛虎新闻的习惯……”

“你们这些孩子，”何新也被逗笑，“怎么现在这些大学生都改不了孩子习性了？听见你们搞这种笑话，我酒都喝不下去，气得慌！”

“喝酒就是成熟？到底能不能提前走，参谋长？将军梦真没有了！我们学校人伍的都是这个想法，除了一个靠关系混进机关的，顶多就是干满三年！我真恨招收我们的人，一看报纸上大学生干部当连长营长的假报道我就气！”

“刘建道代理七连连长不是假的吧？”

“别提他了，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至今还没消除干净！学食品发酵的，太活跃，也能出花样儿！”

“参谋长，不能提前走，你掌权以后也得照顾照顾小兄弟，让我们到机关去，这种所谓能打仗的部队，整天带这帮半文盲兵挖工事，回去还得管农副业生产……”

“你这意思冲在前边的都是文盲？那我就没法跟你对话了！”

“参谋长我们把您当大学生的贴心人才敢说……要不就当我没说！”这小伙子们也混得挺油滑了，看见何新一变脸儿，立刻都埋头吃饭，桌上荤的素的一会儿就扫荡得干干净净，有的把菜汤都喝了，战斗力特别强。何新又笑了：“确实馋坏了，还想吃点什么？说！”

“参谋长你点吧，点什么我们都爱吃，我们这些连副儿的地位您还不知道啊？连长、指导员喝酒，叫班长也不叫我们！地位惨啊……”

何新把服务员叫过来：“羊肉、猪肉的再来一盆，其他的也都再来一份！先倒酒！”何新端着跟他们说冲！都不想当将军了，也不想当主官，那很好啊，要是你们一家伙都走了，空出十几个位置来，团里得欢呼，开庆祝大会！温光龙闹着要走’批是批不了，这是军委政策，但是刚才我在路上跟他说了’现在告诉你们，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现在社会那么开放，你们本事都那么大，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往哪儿走，拦是拦不住的，我们团营连的领导谁也不敢说闭上眼睛让你们逃跑，但是你非逃跑了也没办法，走吧，可以逃跑，只要还活着，你就挣钱去……”

小伙子们都不说话了，飢在桌子上，低着脑袋挨熊。

“实话说，团长政委连长指导员熊你们，确有不符合情况的地方，但是我今天把你们单独请来吃饭，都是从地方大学生穿军装的人，有些话咱们自己可以讲透，我看人家熊你们有的还是有道理的，你这地方名牌大学生到底有多大本事？要不要实践检验？数理化基础是比军校好，接触的前沿词汇多，可是到底有多大本事？就是不在军队，能干什么？我看也是要打问号的！我是地方大学生来的，可我要真当团长师长，我整你们还狠，一人伍就该放到班长集训队，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整得你们不想活，看你！门还这么多毛病，还又不想当将军又不想当主官的，父母供你们上大学容易吗？为了什么？惯坏了……除了qqdv女朋友，你们就没有其他责任了吗？国家利益都不考虑，还算有文化？除了会考试，你们还会干什么？刚才跟温光龙在路上，我对他讲我不想说什么，没资格说，你们都是独生子女一代，精英一代，别让我又扼杀一个比尔？盖茨那啥的，就跟他讲了一句话：太不懂事了，让父母如此操心，这么哭哭啼啼哀求孩子，在部队干下去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温光龙很痛苦，但还是有自己的东西，愿意表达一下了，喝了自己那半杯酒，情绪有点激动，抬起头对何新说参谋长，现在我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是我不想再接受什么考验了，深层次的还是自己学的知识根本用不上，部队这种现状，太封闭，太落后，人际关系又那么复杂，再过三年也用不上，计算机技术发展这么快，三年以后我学的东西全荒废了，我军这不是在充实人才，是消磨人才啊……”

温光龙乂大哭起来，看起来确实有委屈。这帮在主力步兵团受了种种生活和情感磨练的大学生都有点触景生情，刘建道都泪汪汪的。

菜又上来了，何新也笑了：“吃吧！吃！吃饭还会吧？有什么委屈都讲出来！温光龙你说怎么不一回事？连长不就为不干活和你闹矛盾？这种小事还忍不了？忍不了干一架！”

刘建道笑嘻嘻说：“温光龙，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内向，没想到还有你那么内向的。团里唐政委都跟我讲过，你的问题主要的一条，还是‘害羞症’……”

别的大学生都笑了，有的说哇拷，刘代连长还有任务？”

“滚！听我说完！唐政委刚才确实给我打了手机，政委说，温光龙这种同志，知识学得不少，土罐印砖倒不出来，这种表现，不光在部队容易卡壳，在地方，老板也不会喜欢的。唐政委曾经专门做过调査，二营炮连有个士官，休假期间恰逢爷爷生日，亲戚朋友在宴会上提议让军营大熔炉里锻炼过的孙子，给爷爷说两句祝词，这士官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气得他爷爷为此生了好几天闷气……”

“层次这么低的故事，回去给新兵讲去！”大学生们抗议。

“我考虑，政委讲的，难道对你们每个人不都是有深刻教育意义的？”“滚！”

何新也笑着，但却还是对大学生们说：“是啊，谁敢保证说你学的那些知识明天就用不上？谁要你干？是你自己为自己干！谁敢说我这个团参谋长就不如一个科学家？我学的地球物理专业就是荒废了？师长跟我谈话也说，部队确实还在拒绝一些东西，也在慢慢接受一些东西，总会有变化的……”何新眼睛里已经充满激情的泪水，端起杯来说：“冲！我打过仗喝酒痛快，就这几瓶，不再喝了，吃肉聊天儿！”

大学生们又全都一饮而尽。温光龙还是泪如雨下，确实非常痛苦。有的小伙子已经醉了，说：“温光龙，行啊，逃跑吧，以后千万别让我们去救你……”

刘建道还清醒，晃着站起来劝他：“别走’温光龙，这一步跨不得！如今社会上本科满街走，硕士多如狗。在写字楼干不如中专生，在工厂不如工人，给老板打杂收入也压得低低的，你搞软件比我食品发酵有多少优势？有多了不起啊？别听胡吹，后悔来不及……没有老师能比上生活这个老师，这是我们共同的教训，缺的就是这一课，我们必须补上！”

“还有一条，是我给你补上的……”何新把小背心也撩起来，酒意浓烈地说’“温光龙，你要是不走，也可以，演习结束，下一步跟刘建道干，到七连去，不是有人说那里是人间地狱吗，刘建道过来了，那就是军官成长的摇篮，去过那一关，好好当个军人，为你自己当，你不当谁当？现在不当啥时候当？”

“喝了你那杯吧！温光龙！我看听参谋长的吧，老一代大学生就剩他一个，真情实感啊，别恋着什么校花校草的了，咱老百姓的孩子，那都是假的！”有的大学生也激情地说实在话了。

“最近没上网？我上了？次，有个帖子：2004年大学生毕业求职花销指南，看见了吗？吓死你们！”

“喝吧！干了！温光龙，别想那些……简单一点，世界就是快乐幸福的，跟着参谋长，就在野战部队干了！”

温光龙仰起头一饮而尽，呛得冒火，跳到桌子上失声痛哭。

刘建道笑呵呵推开他的脸看看，拍着他说：“很好嘛，高才生，到人间地狱来转一圈，等将来大学生多得像石子，说不定你还当将军了……今晚凉快了，给大家唱支歌，你所有的保留节目，七连保证全部接收，别听神话，七连真是个好地方，这次联合军演，二连也上了，在俄罗斯伞兵面前好好露露脸，结束以后两国国防部长授勋，还有联欢，阅兵式，说不定你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