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留学俄罗斯，还不知道寒星的层次？我看见院子里还花不少钱搞灯箱？这个大鸟！”军长笑道，“师里搞小演练，我们钻到山里开设指挥所，飞出老百姓家一只公鸡，你们那个留学老同学说：哎呀，一只大鸟！军区成司令员来了，也表扬学外语，还让我们学俄语，把战士当成军区的参谋了？”显然军长并不是对学外语有看法，而是借这个话题发脾气。

胡林噘起厚嘴唇笑着：“每年全训10个月，官兵们的小爱好都放弃了，学外语，早晚喊个口令还有点新感觉，真学恐怕还达不到！”

刘建道站在后边鼓着脸想说话，好像觉得还论证论证成司令员的指示一样。肖建军赶紧把他挡住，立正回答：“报告首长，实际情况说，学几条日常用语还凑合……每天一条条令坚持不住，每天一条英语、俄语的也坚持不住！”

“师里还要求每天一条英语？”军里侯参谋长笑着问。

“一个词也算一条嘛。我们自己开始想达到这个计划，实际看起来不可能，有的兵在家都没见过篮球比赛，借款条都不会写，现在这兵说是高中，其实很多都是小学生，城市兵也有新文盲，信都不会写……学外语确实差距太大，实际就是都学电脑也不是太切合实际。开展信息化条件下岗位练兵活动，特别不能像过去那样只提要求给经费，应该上级多搞轮训，提高学习层次。连队武器装备就那么些，不懂高科技也打得不错，搞活动老实说也给连队增加了不少额外负担！”肖建军也不是全都把委屈放到这儿闹腾出来，汇报的也是实际情况。

“兵们看紧了还认真点儿，”霍孩儿也在一边站着重重地补充，“看不紧就在电脑上pk起来，玩兽魔争霸的积极性不用动员！”

“你们这些连长、指导员学外语兴趣高吗？”侯参谋长问。

“干部比兵还强点，可我看也坚持不住，工作压力这么大，能学外语还在连队待着？那不成人才了肖建军说。

王副军长对局长说：“总部和军区要求广泛开展信息化条件下岗位练兵，我们的体会，最实在的就是按真抓实备的要求，扎扎实实抓在岗训练，首先是人人胜任本职，熟练掌握你的武器性能，打牢信息化条件下综合素质和部队战斗力建设基础，妈了x不顾实际，干什么都是走形式，弄花样儿，不分析分析主要矛盾在哪里，学什么还不都是糊弄鬼！”

“就是学也要分开档次啊！”局长笑道。

盖军长口气放平和一些对局长说：“当然寒星他在首长身边工作，有战略头脑，懂得抓机遇，当这个师长想尽快营造点浓厚氛围，改善官兵知识能力结构，有利于培养造就新型军事人才群体，我能理解，但别犯姜峰的急躁毛病……”

局长们好像也都听说过姜峰，但没说话。

军长却又问郭副师长：“我听说寒星还要在师部大院搞文化广场？”刘建道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立正站着，在首长们那种谈笑里，让刘建道深感自己有多么渺小个地方大学生代理连长，在09集团军，也许连一只小蚂蚁都不是。他注意到只有团里何新参谋长没笑，除了检查帐篷营地，其他一言不发。刘建道从何新参谋长的沉默突然明白了，其实首长们可能什么都懂，懂得基层军官对大学生看外文书听外语歌为什么不理解，就是什么学术观念、西方文化史、古代建筑哥特式、黑格尔也不一定一点都不了解。这些集团军和师、团首长们也不会不懂，而现在都是冲着师长处理七连来的。如果面对老团长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面对着这么多将军，深深知道什么叫09军和272师了。

军长带着局长们离开的时候，突然来兴致说：“怎么样王局长，帐篷营地不能和你pk，今天带着你的参谋们在这儿实际pk把吧？跟着连队扔扔手榴弹！”

“好！”局长知道军长的光荣历史，非常有兴致。

盖军长挽着袖子笑道：“王局长，我们成司令员今年开训动员也说，下来检査部队训练，不能只看表演，要看训练质量，你看弹药消耗’看看他是不是真消耗了，就看出他是不是真训练了！这两年部队重火器大口径弹药消耗都不错，都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可是轻武器弹药消耗得很不好，有的单位手榴弹才消耗了三分之一，干什么吃的？司令员这话讲得实在，中国人筷子都不会用了，还会吃饭吗？”

“开训动员我听得还比较细，”胡林带着主力团长的神气噘嘴笑道，“司令员还讲有的也说不够用，给他一统计，反坦克弹药没消耗完，有些导弹还没消耗完，榴弹发射器弹，弹射器弹，燃烧弹，多给几发，都没消耗完。这些弹药很好的，一个加强步兵连，配上这些弹药，火力可不能小看！为什么消耗不完？有的团长还不知道配备了什么弹药，不落实就是空话，真抓实干，训练部门，装备部门的领导参谋们，到哪去都查一査，落实了没有，消耗了没有？但是司令员也不知道在哪个单位了解的，我们装备要求这么高的闭，枪榴弹该配的也没配，单兵火箭都过期了才舍得给我们，去年海训，工兵连单兵爆破器，集团军都没有，现从军区拿，也过期了，还用它开辟通路，根本不响，最后还得捆着销毁！”

“是啊，光让我们的兵学俄语能行吗？”盖军长笑着。

霍孩儿悄悄让刘建道把一排带出来，准备好教练手榴弹。盖军长看见手榴弹上去就摸起来，在手里甩甩，没扔，带着那种猴气，穿翻毛皮鞋的脚原地活动着，看到王魁也在兵里边，叫道：“王魁！”

“到！”

“跑哪去了？”

“没跑……军长！”王魁小姑娘一样笑了。

“妈了x班长撤了？”王副军长说。

“嗯！”

“活该！”副军长一点不客气。

兵们不敢笑。党小辉在排头站着，离军长很近，贴着王魁耳边说：“这家军长都来看咱们，没问题了！那年974团处理排长打新兵，那家小排长觉得倒霉，到处找团长诉屈，他团长就是躲着不见面儿！”

军长跟王副军长和局长们说：“过几天我再带几个参谋住到三营，和兵们打打球！不了解战士，谈啥部队建设？过去老首长就喜欢和兵们住到一块儿，上将当兵，写当兵日记，毛主席看了批示：这样做可以去掉我们身上的五气，娇气，傲气，官气，暮气，阔气。毛主席说我们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现在互相关心互相爱护都没有了，还有什么？”

王副军长突然命令刘建道：“让总部领导看看什么是09军第一连长，代理连长，你给我说说，怎么带着做手榴弹补训课目？”

副军长挑了个偏题，胡林也以为会把刘建道难住，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瞥着他，等着出洋相。没想到刘建道却嗷地一个立正：“是！副军长！”然后面对局长和参谋们非常轻松熟练地讲：“报告各位首长，新大纲要求全面过硬，步兵训练9项课目都达到合格就是优秀，一个战士人伍一年都达到合格确实有难度。实际步兵连新兵一下连，哪个方面基础弱一点，连队制定周汁划针对性地安排一下，也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比方手榴弹基础比较弱一点，测一测每名新兵到底差多少，然后弹不着地，扔出一枚接一枚，顶多两个下午都解决了！”

刘建道跑步到一排前边，以比较威武的操课动作往队前一站，喊口令：“立正！听口令第一年的兵，向前一步走！向右看齐！报数！”然后一边讲解？边指挥，“老兵准备手榴弹，每人10枚！新兵都有，听口令开始投掷以后，前边一枚没落地之前，后边一枚必须投出去，一枚接一枚，10枚一组！做做准备活动……预备开始！”

一排的新兵们在刘建道的指挥下，嗷嗷叫喊着：“嗷！啊！噢……”投弹的动作像舞蹈，手榴弹出手像一片冰雹飞起在天空。有的投得比较好，飞得很高很远。有的投得还不够远，动作却都有了。一组训练完成，新战士也如此热气腾腾的训练气势，让局长和参谋们都鼓了掌。刘建道接着下口令：“第二年以上老兵出列，分两个组，接着投一组！”

老兵上来，嗷嗷叫喊着，带着舞蹈的动作，哗哗一出手，像一排小钢炮，一颗颗手榴弹像小炮弹一样蹿上天空，划着弧线，一颗颗飞到很远的草丛才落下去。前面的还没落下，后面的又跟着飞起来。小伙子们的投弹水平简直神了一样。没见过这种步兵训练场面的参谋们也感到惊叹。

盖军长做了做准备活动，哈下腰提起一颗手榴弹，在手里熟练扔了两下，兴致很高：“过去我们练投弹，要跟运动场似的划个扇面形，投得再远，出了扇面儿就不能算成绩。现在不管往哪儿投，炸不着自己就行，30米及格，40米良好，45米优秀，对不对？”

“女兵20米就行！”胡林笑着说。

“射击打中靶就行，目标不固定，距离不固定，以中靶计成绩，不再算环数了。每个战士都必须会打火箭筒，会打轻机枪……”王副军长熟悉得很。

“还是要有精度，一四七班还有狙击步枪，自动步枪、轻机枪还是搞精度射击，步兵专业必须有精度！”刘建道带着集团军第一连长的气派说。

“步战车还给你们配单兵导弹了嘛？”军长活动着胳膊说，“要都给我打掉，打仗有打仗用的！步兵战术现在以车为本，车载火器是基本火力，新弹药很多，所以枪能打中就有战斗力，手榴弹往哪儿投都有威力！共同课目也搞了动态障碍，沙滩，绳索，吸收了原来的优点，是不是？代理连长？”军长专门盯着刘建道，但目光明显没有那么恶狠狠了。

刘建道也拿起了两颗手榴弹，倒不打憷了，戴着眼镜，红着青春痘脸很谦虚地报告说首长，现在我还不过关，下一步训练计划还是得请我们老连长和排长帮忙，针对营团里的计划来具体制定。”

50多岁的军长在这些将军里个子最高，一甩手，那个动作也像兵们一样，带着舞蹈感觉，手榴弹划着弧线，远远地飞出去。飞在空中说是像小炮弹，更准确地说像一只飞鸟，军长这一手绝活简直酷毙了，引起兵们一片欢呼：“哇……嗷……”

军长连来了几颗，问：“多少米？”

霍孩儿说：“怎么也得55米以上！”

局长和参谋们都跟着投了一下，只能说跟着军长玩玩。刘建道另一只手还扎着纱布，助跑了几步，动作也是比较优美的，像舞蹈，“嗷”地喊一声，竟然投得也不近，又来一颗，都还行。军长十分惊讶：“这个大学生还行嘛！”

“还不错，你妈了x！”王副军长也不由赞美了一句。

刘建道脸通红，此时此刻，真的从内心由衷感激霍孩儿，如果这时再丢丑，挨军长骂就惨了。他推推眼镜对军长说：“军长，副军长，这的确要感谢我们连长，开始上体能的时候，别人一天投30枚，连长开始要求我每天起码80枚，后来才降到50枚。我知道体能不足是我跟大家之间一大障碍，要补上这个短板，没有捷径可走，只有多流汗，身上多几条伤，什么都过来了！”

“大学生确实没想到五六十米的距离还那么远吧？我们那时候也有地方大学生人伍当战士，戴个眼镜，顶多扔10来米，女兵的及格标准都达不到。”盖军长翻毛皮鞋轻轻踏在地上，看看局长，不客气地说王局长，你们可以回去反映，我这个军长，对地方大学生直接人伍带兵是有保留意见的，包括在地方大学培养的那些国防生，真正分到部队能不能带兵啊？”

刘建道红着脸鼓了鼓气对军长说：“有您这样像父亲一样的军长……我还没学会说假话！军长，一关一关过，我感觉还是能适应的，慢慢会带好兵的！”

军长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现在是练信息化精兵，强信息化素质，你们这些大学生真能带着学好外语也立功受奖！运用新的科技知识和手段提高练兵层次和质量，以提高个体素质为基础，以提高整体能力为目标！但是我们传统练兵的一些有效方法和精神还是要学习的，作战部队是从投弹、射击开始磨练一个兵，有人说战役指挥员不用再使用望远镜了，因为现在打的都是超视距战争，我说什么事都不能搞空谈。有力的臂膀，敏捷的大脑，缺一不可。有了知识在战场上能免除无谓的牺牲，没有过硬的士兵基本功又会怎么样？我相信当兵的真理是勤能补拙，当初我练出一甩手就是70米的投弹硬功夫，就是这个，为我后来刻苦学习书本上的军事知识和成长进步积聚了丰厚的底气！”

有一位跟着王局长的参谋不无钦佩地笑道：“这是想当将军的士兵的真理！”

“这个不敢当！但是我可以也讲两条：第一，士兵投弹也不是没有天赋；第二，你们统帅部的决策机构千万不能全都信那些学院派说法。投弹不符合现代战争实际，练得再好也没用，练得再好也没用为什么还装备？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也不下部队了解了解真实情况，下来就是他说话，说话还念稿子，那稿子一写还好几天，还加夜班！”

军长们幸了，王副军长走在最后，看来对刘建道还是满意的，临走对胡林和郭副师长说：“七连是荣誉连队，干部不能代理得时间太长，考核合格就得下命令，副指导员也抓紧配上！”然后又给七连下了一个既严厉又温情的命令，“今天晚h不许撤回，帐篷也不许住，全部就地露营，严格按野战生存搭成规范营地，今年的任务非常艰巨，多磨练一下！”

“是一”干部和兵们一起激情叫唤，高兴得恨不能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