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帐篷营地(1)

作者:苗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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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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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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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452字

早晨5点多钟,七连的兵们全都起床了。


刘建道穿好训练服,左手包扎着,也自己打起背囊,带上手枪和各种装具,跑下楼,又跑回来把眼镜正儿八经戴上了。发现霍孩儿没起床,跑到他兵室,推推他说:“你怎么还不起床啊?快起床吧,连长……”


霍孩儿睁开眼说滚!我还用你叫吗?”


霍孩儿很快打着背囊下来了。兵们已经都背着背囊,带着武器和装具集合起来,值班员二排长把队伍整好,跑步过来,立正敬礼,向戴着眼镜的刘建道报告:“报告代理连长,全连集合完毕,已经做好执行开设帐篷营地任务准备!”


刘建道左手扎着纱布,排长和兵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刘建道还过礼,眼睛看得比较清楚,突然也比较会讲话了:“现在我具体布置一下任务,各班战士早饭前在副班长带领下打扫好环境卫生,准备好开设帐篷营地的工具和个人背囊等物品班长、排长和连干先集合,乘车去黄山馆山坡看场地,给各班排布置任务。指导员和老连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肖建军走到前面说:“老连长霍孩儿同志马上就要到机关工作了,是机关领导了,这几天我们还要专门欢送,今天老连长仍然主动随连队一起完成任务,也是对我们七连工作的支持和指导,我们表示由衷感谢!”霍孩儿很威风地全副武装站着,突然说:“连队唱个歌,刘建道你站出来监督一下,看唱得够不够气势!”


刘建道一下又尴尬了,连长指导员对他一直都不放心,那种面对面瞪眼监督战士唱歌的姿态确实还没练好。二排长指挥着连队唱起来,排长和兵们都伸着青筋暴跳的脖子挺着胸脯张大嘴巴嗷嗷唱着:“东西南北兵,官兵友爱阳光照军营……”


这次刘建道不瞪眼也不行了,面对连队,使劲挺胸瞪眼,拿出威风,看着排长和兵。霍孩儿这才笑了:“眼瞪起来有感觉了!”


刘建道在心里也感觉应该把昨晚的事再解释一下,但还没有机会。


然后班长、排长集合,跟着连干乘车去看地形了。帐篷还在团后勤仓库里,还要打报告请团长批了再去领。吃过早饭,全连背着背囊和各种装具徒步出发,到黄山馆10公里的路程,跑步完成。


示范场地选在海拔700多米的山坡上,夜间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泥巴,也很难找块完整的平地。看起来是团长专门选的地方来磨练七连的。看地形的排长和班长们本来就上火,一看这种情况又有点闹情绪,转了一圈,有的一屁股坐在那里生闷气:“还给谁干?妈的不干了!搞什么帐篷营地,让别的连干吧!”


肖建军把他们熊一顿怎么了?烦躁什么?老连长都跟着干,你们还不干了?是党员,是骨干,抓紧带着部队完成任务!”他跟刘建道一起带着班、排长们分配好任务,乂给他们谈到一点感想:“昨天唱连歌,才体会到什么叫实现了指导员牺牲时的诺言,到了重大考验的关键时刻,确实不容易!”


刘建道也说:“咱们的连歌写得好,最好的就是这句话:‘实现了指导员牺牲时的诺言,别忘了我们是打出来的小老虎部队。’我看连史的时候,听文书说咱连还有没留下名字的干部呢?”


“这个问题可是我们好几任连干都研究过,老首长们也说过,战争年代有的连长、指导员上任两三个月就换了,查不到了,牺牲了。你认真地分析分析连史就是那样,很多时候记录的资料,某一场战斗只记着七连是某某排长指挥,连长、指导员哪去了?肯定是牺牲了,上任时间很短,没记住名字!”


肖建军这样一说,大家又都不说话了。


三排长带着卡车到后勤领来帐篷,一直到地方才追上连队。官兵们沉痛归沉痛,任务一分配,立刻拿出创造奇迹的能力,嗷嗷叫着挖土搬石,还是比着干,猛打猛冲,比着抢速度。


王魁早上起床以后就好像什么沉痛感觉都没有了,刘中华给班里布置任务之后,又向他敬个礼,让出位置说:“班长,请你再给我们提提要求吧!”


王魁走到全班战士面前,敬礼后说:“没什么可讲的了,我已经全部都想完了,宣布处分之后,我脑子特别清醒,感到对我来说需要的不是结束,而是胜利!对大家也是一样,迅速从阴影中摆脱出来!今后我不能再当班长了,自己准备制作一面优秀士兵锦旗,班里每个人签上名,谁表现突出就授给他,不能让一班的作用掉下来!”


大家都鼓了掌。


刘中华再次走到全班面前,挺着胸脯,非常激动地说:“班长做的这面锦旗,我们一定都签名!也包括许冲冲,你必须跟大家一起签名!班长都表态了,许冲冲你必须尽快放下思想包袱,别再老想调走。也许调走调不走跟我们没关系,但你在班里一天,我们还是战友。你应当相信组织,相信班长和每一名战友,尽管我们过去对待你有错误,只要你能放下思想包袱,我们都会让你体会到战友温暖。下一步我个人的决心就是:让我们一班成为一个火红的小熔炉。我们一班的集体目标是:大家用铁的信念,一起夺回失去的荣誉……好不好?”


班里弟兄一齐撕鸣呐喊:“好!”


许冲冲也只能跟着叫喊,想调走也没办法,现在团里都嘉奖了,班长、连长都撤了,不能不再跟着班里弟兄拼。一开始在泥泞中搬运石头,很卖力气地捡大块石头往班里搬,来回搬了几趟就撑不住了,跳下了,还要搬。刘中华命令:“许冲冲管挖土!”许冲冲却硬撑着还要搬,路动上去帮他,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跟路动吵起来。老兵们又有想瞪眼的,王魁跑过去把他那一块石头扛走说挖土去!”许冲冲这才不吵了,对王魁当然还是比较服。


党小辉代理一排长,对许冲冲的事根本就不感冒,吵架也不理会。但他一直紧盯着王魁,干活也不离他左右。休息的时候,王魁离开大家远远的,一个人盘着腿坐在风口上,挺着小脑袋静静思考,兵们谁都不敢过去。党小辉就去陪他一起坐,因为他俩互相最了解,知道这时候都很需要深刻思考。


刘建道干活的时候又把眼镜摘了。霍孩儿问他:“怎么眼镜又不戴了?”刘建道就又拿出来戴上,很听话的样子。一排长在旁边笑道:“看起来还是戴着舒服,700度啊,刘代!手咋的了?怎么挂花了?”


“不小心划的……”刘建道支吾过去了。


“什么时候配的镜子?”霍孩儿还是拿眼瞥着他的眼镜。


“早就配了,刚拿出来。”


“到营房股给你报!”


“问题他敢去吗?”


“肖导儿,你别把我说得太那个……”刘建道不好意思了。


王瑞也有点紧张,但没有许冲冲那么凶,好像感觉到自己在大家的心目中是最可恨的,干活不吭不哈,像只小猫一样乖。党小辉也不理他,排长代理过好几次了,也无所谓,干着活儿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吼:“跟我一起搞!”


指导员都听得出那是一种压抑的宣泄,但也知道他们还不敢有什么造次。而且这些老兵们在这种时刻表现确实突出,越压抑,越能体现出那种敢打敢拼的带头作用。排长和连干们布置了任务就不用再多讲,班长、骨干们带着兵们修场地,筑台阶,铺路,干得井井有条。全连官兵一鼓作气,突击到下午4点,一座整齐的帐篷营区在泥泞的山地间干干净净地建好了,帐篷的内务都整好了,外边修了道路,每个班都铺了各种石子图案和口号:猛虎扑羊群,野战雄师,金刚桥英雄……像山冈间一道奇异的绿色风景线,远处走过的老百姓都驻足观看。


首长快来的时候,突然下雨了。营里又打来电话通知:军首长在其他单位检査,赶不过来了’七连就地宿营,保持好营地,首长也许晚上来,也许明天。肖建军早晨就悄悄命令单亮杀了一头180多斤的猪,晚饭每个班都结结实实搞了一盆红烧大肉块。兵们都笑着:“哇,今天有一碗红烧肉!”


雨下得不小,各班都到帐篷内就餐。连里几个干部在连部帐篷里吃完,刘建道正抹着油嘴的时候,手机振动了,打开一接,是三连副指导员,也是大学生干部,好像是几个大学生在一起,讲话声音挺特别:“哥儿们……你在哪儿?还干代理啊?不在卫生队挂瓶了吗?”


“我带着连队搞帐篷营地呢……怎么了?”刘建道还有点不明白,还想怎么跟女朋友发发短信聊天儿呢。七连一天一夜都不在团里,什么新闻都不知道。


“哎呀,哥哥……”三连副指吞吞吐吐,“你看我们连长指导员也没熊过我……现在好,本来就是不放心,人家说对你们大学生不得不防着别出问题……你昨晚没跳河自杀?不是老霍他们又搞你?团里传得可不是那么回事,说幸亏你会游泳,求生的欲望让你又活了……如果是谣言,我们可马上就替你辟谣!”


“妈的!”刘建道声音特别小,“不过我是在河里游泳了啊……就在那个几千年前有大象和丹顶鹤的地方……”


“还大象和丹顶鹤,听你的口气真像一点压力都没有?团里可都传开了,这下对大学生干部冲击可大了!”


别人又接过电话说建哥……形势很严峻啊,都说地方大学生又出了丢人事,搞培训就出了两个私自离队受处分的,现在又出一个受不了压力跳河自杀的,本来就性格懦弱……怎么了,哥哥?不能懦弱到那种程度吧?都当连长了,和他们瞪起眼来干!怎么不能坚持到转业?到底为了什么?不会为小豹猫失恋吧?忘了当初军训那两个兄弟一时冲动,给后面带来的负面影响啊……”


刘建道头都大了,啪地关了手机,觉得浑身麻木,站在帐篷中间,迷彩服敞着怀,也不坐,觉得已经没法跟他们解释,好半天才咬着牙对霍孩儿和肖建军说:“不瞒你们说……高中我真的就差一点自杀,真的!那时候是因为学习的压力太大了,怕考不上爹妈伤心,当时也没怎么多想,就觉得自杀挺好,一了百了了!”


肖建军和霍孩儿正洗脸刷牙,还没听到传说。肖建军湿漉漉看着他说怎么了刘代?女朋友又吹了吗?”


“人家都听到团里的传说了,说我昨晚想跳河自杀!”


霍孩儿说:“谁说的?我们商量好了不汇报,兵们也没知道的,谁传说的?”


“这他妈简直出鬼了!”


“你们没汇报人家怎么听说的!”


“我们俩只要说好的,就不会背着别人干那种熊事!”肖建军确实很火,对刘建道也没法客气,毛巾往脸盆一扔直呼呼说,“刘代,我们没汇报就是没汇报!你也别怨别人,晚上跑河边穷转悠……‘泊什么?当干部,脸皮也不能那么薄!”


“可能咱们在那儿说话,有人听见,要不就是站岗的兵……”霍孩儿走过来拍拍刘建道的肩笑道,“洗漱睡觉,别记日记了,已经传说了,怎么办?你又没真自杀,我们也没说。如果确定是自杀,我们当然不敢不报告,不是就不能那么考虑!就是想自杀,上来了,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原谅的,现在我们对被俘人员的政策还要考虑改变呢,军人在战场上,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下被俘,是不是当作叛徒处理,联合演习的时候’上级政治部门发言还专门当个战时专题探讨这个,这是与时共进,外国还把被俘人员当大英雄呢!”


刘建道笑一笑叹道:“又好像手被烫了一下啊……小时候在家点蜡烛,父母不让拿,自己非要拿,结果一下被热蜡烫了手,以后再也不敢拿了……感觉好像又干了一次,体会很深刻,以后不会再干这种烫手的事,知道什么事不能干了!”


“影响不了你发展的,麸子!”


“我倒没那么怕,他妈的,险恶!这不就才当了个代理小连长……”刘建道这么说着,还是开脱不了似的,又发起火来:“他妈的,我就是真想自杀又怎么了?我真想自杀……老霍、肖导儿,我现在真想自杀了……活得有什么意思!”


“神经病!洗漱!”肖建军吼了一嗓子。


刘建道一会儿就洗漱完了。霍孩儿坐在铺上,看他心情还很沉重似的。肖建军在一边看材料,一会儿瞧瞧刘建道,一会儿又瞧瞧霍孩儿,又气又笑的感觉3会儿肖建军看着材料说:“刘代,还没放下思想负担?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复杂……”


刘建道闷着头不坑声。


霍孩儿笑笑,突然很简单直接地问他:“刘建道,除了你替我给范红写信,其他的事,从你来了就那么熊你,现在还恨得咬牙切齿的吧?”


“实际上……”刘建道被问得突然,有点支支吾吾。


“我希望以后你能常到我那里去!”霍孩儿突然用了一种很平等的口吻,“马上就告别七连了,给你讲讲我的苦衷,其实过去每次熊完你,我也很难受,感觉你受不了……”


“反正已经过来了!还说那个干啥?”刘建道真的有点如释重负。


肖建军也笑了,心里很伤感,看着材料不说活。


霍孩儿笑了笑,却又很严肃地对刘建道说:“为什么这么严厉?特别几次大任务大的熊,在战士面前贬到连新兵都不如?刘建道你真不明白?这就是对你和其他地方来的不能同等对待,知道吧?你的思想太活跃,你的思路超过了我这个连长,不能让你超过!新干部就这么牛皮?你就规规矩矩的!几次大的行动,如果真实施任务,你起码也得带一个排出去,办事方法有可能出现问题,防止你在外面出现大问题!后来通过几次行动证明你还是能称职,承认自己懦弱,我觉得你还很老练,有一定思想基础,不像有些地方大学生,上来就那么狂,目中无人。现在从时间算,你也算七连老的了,就不能再限制你的思路了,有好的建议就要跟指导员好好谈谈,自己也不能再限制了,开始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可以把尾巴拿出来扔掉了!”


刘建道听着霍孩儿这些话,泪水终于情不自禁涌出来,但却忍不住也说了点心里话:“连长,从跟你们相处我就一直感觉,你们人都不坏,很多事确实是为我好,只不过方式上让我接受不了。但我感觉也跟部队领导对地方大学生的某些偏见是有关系的。比如昨天你又跟连队那么讲话,让我感动,但有的我就接受不了,你们总是动不动就指责我们地方大学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好像只要从地方来的就不可避免浑身都是缺点,而你们军校毕业的部队成长起来的就浑身都是优点,一点儿缺点都没有?”


“谁也没这么说吧?”


“感觉就是这样的!”


肖建军也被刘建道给弄愣了,不一会儿却笑了:“这事好办,刘代,以后我会多看到你的优点的,实际以前也了解了不少嘛!”


三个人都笑了。霍孩儿还是很诚恳道:“虽然经验不足在你们身上显得很突出,但是在基层任主官,专业一定要特别精通,以后自己要加劲提高指挥专业能力,经验可以帮助,专业主要靠自己去学!”


他们正聊着,却突然看到小白提一人兜香蕉,挺温柔地走进帐篷,上身裹一件外套,下面还穿着裙子,先跟刘建道笑了。刘建道赶紧帮她提下东西说:“嫂子你怎么这时候还跑来了?”


“不在营房我就不能看看你们了?咋样儿?啥时候让我见获子一面?”


“哎呀,嫂子’还说那个呢……”刘建道不好意思了,藏着那只包纱布的手。


小白看见霍孩儿就擦着眼泪,一下扑到肖建军身上呜呜地哭。趴他肩膀上,摸到迷彩服刚开了道口子,白天肖建军干活的时候让铁丝挂的。小白从肖建军那儿找出针线包,趴他肩膀上就缝肖建军把她推一边,人家还是坚持趴过去缝,还惦记那霍孩儿一头儿:“范红知道这个事了吧?礼拜六你哥仨一块儿,叫上范红,我给你们做顿饭吃……你不好意思我去打电话。”小白缝好了,趴肖建军肩膀上用牙咬着线头,打个结,把线咬断。那种形象和感情让刘建道和霍孩儿都感动得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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