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科长只好如实交代：“年底送你去俄罗斯留学，王政委坚持的哩，胡团长！你转业哪那么容易？报上去集团军也不会批，咱们国家培养一个重点部队团长容易吗？只有我们272师才照顾这么个指标，到俄罗斯去看看，人家其他部队的团长、师长想去还捞不着哩！”

胡林知道师长还是想给何新腾位置，根本不拿体检表：“让他们派别人去吧，你告诉我谁不同意我转业，我去攻关，军区司令、政委不同意，我也要亲自找他谈谈！”

寒星和王春风也都没再理胡林。

过了两天盖军长到了975团看方队训练，见了胡林说：“怎么去俄罗斯了？”

胡林火刺刺说：“我正想问你去，军长，说不去就不去了！”

军长很狡猾也很生气地笑了，没提他要转业的事，只说：“你这个二球……那么大事我能替你定？其实外国真没啥好看的，我们的军官都习惯没白没黑没死没活地干，人家的军官都不停地学习，是个差距。师长对你还是有考虑的，计划安排好一点，学习是好事，我们刚了解了，总部政策上学期间任职满三年的，有位子还可以调整！”

军长就没再说什么走了。一听军长说还可以调整，胡林的气才平了一些，师长和政委都没来找他谈，也懂得军长就是来透这个意思的。詹海鹰也打电话过来做工作：“老同学，别感觉我留学比你早就顺不过那口气嘛，出去调整调整吧，我们都听说了，有位置还给你留，说不定那时候师长也走了，他当军长，你不是272师师长？还要怎么着？别再闹了！军人，党员，讲点党性吧！”

胡林这才说：“好，准备体检去，虽然还是有点气得蛋疼！”

这时候唐岩红又着急地来找他了。后边跟着二连那个大学生副连长的父母还有亲姨和姨夫、表哥、表嫂，都来了。一大家人已经在演习场外边住了十几天，唐岩红政委不是给了他们一个晚上，是几个晚上’让他们跟温光龙谈心。一家人轮流上阵，苦口婆心，痛哭流涕，什么道理都说了，却就是不能让温光龙回心转意。于是只好又让黄济找了唐政委，想跟团领导们见个面。

温光龙这件事闹得唐岩红也很烦，一直顾不上管，干脆就让他们到团部来一下，见见团长。一家五六口人一见团长的面又都哭哭啼啼的。温光龙父母一看都是普通人，挺受累的年轻父母，年纪都不大，白头发却都不少了，到演习场外边吃不好住不好，搞得也很疲倦。温光龙父亲一见胡林就跪下了，痛哭流涕说：“团长，政委，你们关他，打他，捆起来看住都行……就是不能同意他走！我们省吃俭用供他大学毕业，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争气，什么话都不顶用，他爷爷是老军人，在家里还病着，这下要知道他从部队跑了，得气死了……”

母亲也哭得一阵儿又昏了过去。姨、表哥、表嫂跟着一齐哭，姨夫穿得最好，但也挺朴实的一个县城干部样子，一再跟团长政委说：“他爸爸妈妈为了供温光龙上学，把家都搬到乡下去了，包了个橘园，妈妈累得40多岁头发都白了，一身病，还跑这么老远来管他……”

现在部队这种怪事也比较多，讲理也没用，所以胡林气得火冒万丈，见不得这种场面。想扭头就走，又走不了。干脆也不讲理了，让二连指导员把他们扶起来，坐下。然后胡林对一家人说：“很好啊，我们任务这么紧张，你们也不容易，一家人还跑这么老远来做一个大学生的工作，当然也是看得起我们部队，还给我们个面子，来跟我们商量商量……你们没听说人家有的大学生干部？干脆啥都不说，扔了军装就走？大学生还不如一个兵，那么多老百姓家孩子想来还来不了，他大学毕业白当个军官还想去挣钱，父母下跪都不行，你们还不如让他走了算了，既然他什么都不要还能出去挣大钱，说明自主能力还不是一般地强哩，嗯？你们有这么个孩子也不错！到深圳外国大公司当个白领，多挣点钱，孝敬父母不说，将来高科技水平也提高了，部队打仗时再需要，再人伍，说不定一下当个电子对抗团长，还好事哩！”

一家人被胡林忽悠得有点傻，哭的晕的全都醒过来，老老实实地看着这位晒得黑糊糊的圆脑袋团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姨夫还问：“团长，这样走部队不是不允许的吗？不给办手续吗？”

胡林噘着嘴唇横横地说反正我这个小团长解决不了那么大政策，部队是自由市场啊？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一个中尉军官，一身军装穿上了，军衔授予你，那是想脱就脱的吗？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是无视国家法律军队尊严！知道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参加国际联合演习，这么重要的任务，比上战场影响还大，他一个副连长临阵脱逃，是什么性质都搞不明白了，国家还要这样的大学生干什么用？”

爸爸妈妈急得又想下跪。胡林冲二连指导员说：“你给我把温光龙叫过来，让他跑步赶到！”

温光龙跑步赶到了，小伙子本来特别酷，不到1米80的个头儿，头发乌黑，眉清目秀，可是训练加上闹情绪折腾的，迷彩服跟垃圾桶似的，身上那股子味儿，一进屋熏得胡林、唐岩红都想捂鼻子。耷拉个头，见了团长政委也挺害怕，除了敬个礼，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唐岩红看他身上那个样儿说：“温光龙，迷彩服多长时间没洗了？”二连指导员说：“我都想给他洗，不让！”

胡林站起来，噘着嘴先熊他一顿：“你看你这个样儿，还军官哩，新兵有你这么邋遢的吗？在你父母亲人面前给部队丢人？不管你怎么想，回去马上给我洗澡洗衣服！”

“是！”温光龙在团长的威严面前不得不习惯地立了一下正。

胡林放松了口气对他的父母们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说话也不够冷静。可是我们当团长政委的怎么能不生气？我们200万军队，从地方招大学生是为当精英挑大梁打赢未来战争用的，整天净弄些这种事！我们这些干部小时候，没有饭吃我们自己去要，没有钱花自己去奋斗，你们这些孩子，花着父母挣命挣来的钱，很多大学生干部父母都在农村，还不就是卖个粮食供着你们，为了你上个大学，当个军官，要扒出父母的心也能扒给你们，可你们理解父母什么了？报答什么了？什么都不报答还觉得欠你的，当个军官还吃不了这份苦，你这样的孩子欠什么？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就是欠揍！”

胡林说到这里哗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扔到桌上：“温光龙，这是刚才你指导员去叫你时，你姨夫塞给我和政委的，温光龙你看看这钱，这钱是你爸爸妈妈怎么挣来的？承包个橘园，辛辛苦苦一年卖个橘子……你说吧？到底怎么办？还是非走不可？”

温光龙的爸爸、妈妈、姨、姨夫们也都抹眼汨。温光龙看着那钱’还有点恨他们的样子，拧着脸不买账。

胡林没管他，对温光龙家里人说：“当然我们也不会揍他，这个事你们要相信部队，相信我们领导！”

唐岩红也对温光龙和家长亲友们说：“有关政策规定我们也跟温光龙说得很严肃了，大叔大婶儿你们不用紧张，我们还是注重思想转化工作的，这点小事别着急，别哭，团长已经说了嘛’我们不会打也不会骂’做做思想工作，开导开导，小青年，大学生，爱虚荣，乱攀比，讲道理就明白，没啥问题，只要不犯混，我看这孩子能想明白！钱我们不收，把干部教育好，我们就尽到责任了！”

姨和姨夫都说温光龙，团长政委都给你这么讲道理，你表个态行不行？实在不行跟你那同学打电话说说，两年以后再过去，别让你爸妈这么操心，先在部队干着点儿，两年以后你爱上哪儿上哪儿，想干啥干……”

可温光龙当着团长、政委就是不说话，不表态。

爸爸妈妈着急，姨和姨夫一遍遍冒着汗流着泪把他叫到外边单独问话，就是不通，还很固执。温光龙还对他们说：“表面上是个人尊严问题，深层次这部队现在野蛮到什么程度弄虚作假我都不能说，说了他们也不会改，就是对部队生活表示失望，学的东西都浪费了，混下去没意思，什么关系不要也得走……姨，姨夫，你劝我不如帮我劝劝他们，解放军又不缺我一个大学生，让我一走他们不就轻松了吗……”

气得他姨夫也骂起来：“你混账，什么叫野蛮？还弄虚作假？你懂得社会生活是怎么回事？还表面上是人格尊严……你别叫我姨夫！我不是你姨夫！你以为地方遍地人民币啊？你爱上哪儿上哪儿，你这样的孩子以后谁都不认你了，你姥爷也不认你！”

骂也不管用。温光龙低着头不搭腔。姨夫回到屋里火冒三丈说：“行了，我都够了，团长政委你们也别为他操心了，这些邪门孩子真没办法！我们都不认他了，让他自己看着咋办去，就按临阵脱逃处理他，让部队看着处理吧！”

妈妈两天时间已经气昏几次，一下又昏过去，这一次还比较重，半天醒不过来。

唐政委对二连指导员说这么热天别出问题，你去找人把温光龙妈妈送卫生队。”又问温光龙，“小温你看看妈妈都这样了，你还想折磨她吗？对社会对国家不说了，对父母的一点孝心和责任感还是要有的吧？”

温光龙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胡林气极了，脸色煞白，把杯子一摔嚯地站起来，当着温光龙的面就不客气地说好了，我看你这个温光龙是比较疵毛，对部队影响太坏了！我们请示一下师里，不行看用啥办法让你滚蛋，狗屁搞软件能挣钱让你挣去，让你尝尝浚饭吃的滋味儿啥都明白了，要饭我们也不管。学生还带兵打仗哩，爹妈跟着喂奶都喂不好，有史以来没见过的高智商痴！没有政策约束，你想留我们975团也不能要这样儿的，靠这个能带兵打仗吗？我不管了！”

胡林扭头出门走了。在外边就打手机找到师干部科周科长，把情况说了说，问他你们看看这都是什么事？俄罗斯军队来了，这还不给我们丢大人？你们向师首长报告一下吧，就是计算机高才生我们也不想留了，让他立刻滚蛋，对部队影响太疵毛！”

周科长答复：“这个情况各单位大学生十部都有，我们多次向上边请示过，总部对这个问题也很谨慎，啥关系不要也不能批准退伍，就是这个政策……”

“今晚预报有大雨，我们就算闭上一只眼让他夜里逃跑？中不中？”

“哎呀团长，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跑一个干部，团长政委要承担嗜责任？”

“我宁肯承担责任也不愿意看见这种疵毛的！临阵脱逃我都懒得处理他，让他跑，只要活着让他挣钱去，看他有多大本事，这么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的人，活着有啥用？”

唐岩红把人送走又来找胡林。胡林凶地说：“你去找何新吧，你说咱团不只有抢救他一个大大学生任务，还有这么多小大学生要求抢救哩，主力团长已经看见边儿了，这事让他看着想办法去吧！”

唐政委坐车到超越攻击训练场地找何新，远远看到上空飘着许多风筝，还以为老百姓在红线外边搞活动。车开到地方，才发现是何新带着许多兵在一块儿拉风筝，这才想起上级刚刚通知，今晚台风“麦莎”有可能从北海滩过境。唐岩红跳下车冲何新喊道：“搞什么鬼……现在就想飞起来啊？”

胡林这些天有点烦何新，搞得何新也有点烦看到政委，何新笑着从草丛里站起来说：“飞啥，线还不是扯在你政委手里？休息放松一下，就那么几条冲击线路，兵们确实比较烦躁，两个多月都不能外出，也不让旅游，好不容易有点风，从路边上买几个风筝拉拉吧！”

唐岩红这才对他说连那个温光龙要闹退伍，胡林说交给你解决了！”

“这不是团参谋长的职责吧？政委？”何新好像玩得正高兴，也不管那一套，“你们可别大学生一有事就拿我陪绑，搞急了我也会闹转业的！”唐岩红拽他到一边说下一步你这个主力团长肯定干上了，任务还挺重，别老玩游戏了，抽空咱们两个抓紧谈谈，好好谋划一下今后的工作！”

何新当然也都听说了，笑嘻嘻说那好吧，今晚我在何大庄请全团地方大学生吃顿饭！”

“闹情绪还请吃饭？今晚还有台风……”

“台风怕什么，顶多追加个口令，车库加几个岗哨，这样的天儿，喝酒才坐得住嘛，政委！”

“好嘛，反正你是团长说了算了！”唐岩红没说严重情况，由衷笑道，“这下熬出来了，老何，是个大包袱，我也得丢给你。当主官感觉就是不一样！”

傍晚已经风雨交加，部队加固好帐篷和车辆，加了岗哨，然后都看电视休息。全团十几名去年人伍的地方大学生干部都接到通知，集合到何大庄一个小饭店。有副指导员，副连长，学音乐的，学建筑的，学工种机械的，有眼镜也有眯缝眼，都中尉军衔了，终归是有所变化了，一个个脸都黑糊糊，迷彩服一身汗臭，脑袋淋了雨，说话也行伍得很。何新还没到，都是他们自己人，完全放松。温光龙的情况有的还不知道，好多人都先拿刘建道开涮：“报纸上说霍孩儿每天都跟小豹猫通电话？郁闷了吧？这回可以跳海自杀了，当代理连长付出了血的代价啊！”

“我正连命令都快下了，我郁闷什么？别老那么妒忌好不好？把悲痛化为努力前进的动力，古人说对手是我师，还学文科的呢，名牌院校的大学生择偶是有基本条件的，向我求爱的最低学历也得研究生……”

“早说啊，军训的时候就该讲明白，你不打戳让给别人先打一个嘛，这样的坚果说什么也不能白送人！”

“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豹猫可是个残酷动物啊，咬断你的细脖子……再送你条刘氏语录：爱比死亡更冷！”

“别让我郁闷，烧着自己点亮了别人……今天组织晒裆，我带着兵在海滩上全脱光了晒老二呢，烂裆啥药都没治……晒得真舒服！”

“你组织晒裆怎么下口令？”

“一一一二脱！”

“不规范了吧？其实烂裆是心理病！”

“爽，我这些兵真好……一晒睡得跟小狗似的！”

“你的兵？当官儿几天，先学会吹牛皮了，宝贝儿！”

“到这部队感觉最好的一句话就是，跟我一起搞，有军事意义！”

“都是小学毕业了，说话别太白好不好！”

“我写了首歌词《军人情怀》，给谱个曲怎么样？唱红了获奖评分！”何新带着温光龙，坐车冒雨赶到。俩人湿漉漉进门，听见这些荤的素的，何新摘了军帽，脱了h衣，斯斯文文笑道：“我听说咱们团就一个刘建道不贴标签看不出大学生了，好像这屋里都反过来了嘛！”

这帮大学生一见何新沸腾了：“参谋长听说你终于升团座了，今晚上我们喝死！有你这样的步兵团长，我们民族不会倒下了！”

“真的比以前好多了，听说连级军官的工资以后有3000块以上了，参谋长我们跟你干个作训参谋，帮你招200大学生兵来，高科技比武绝对拿第一！”

“你高磕鸡去吧！”

“参谋长我刚听说您是新疆来的，新疆姑娘多漂亮呀？您夫人是新疆的吗？”

“那当然！”

“少数民族？”

“汉族！”

“那肯定也漂亮啊，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明又……”

“有羊肉吗老板？别老吃海鲜，太湿，小伙子们裆都烂了，今天下雨上羊肉啊，可惜你们这羊太小！”何新斯斯文文地招呼一声，在主位坐下，拉着温光龙坐身边，说各位连副请坐，先就坐……我不是来唱歌的，是代表团长政委请各位大学生干部喝酒的，说说谁能陪我喝酒吧？训练很苦，今天一人半瓶白杨老窖？”

小伙子们闹归闹，半瓶老窖都傻了：“上天保佑，天这么热……参谋长还喝老窖？”

“我们新疆的天气比这儿可热多了，不要以为当兵都是髙科技，喝酒也是高科技！刘建道怎么样？”

“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着自己，照亮别人……郁闷！”

“我舍命陪参谋长，k扁了你们！”刘建道刚才被他们贬得还真有那股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