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冲冲讲到这儿立刻打住，心虚，那个事件其实他也是中心，一不留神交代了更坏事，烦了：“哎呀，我已经不打算在这儿当兵了，求求你们了老班长，你们就别找我的麻烦了，就住几天院，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去哪儿？”娟娟当然知道所谓想自杀的事，板起脸来，“就为这，我们才跟你浪费时间呢！”

“你们怎么不去找四班副？就是跟你们那个挺漂亮的女孩儿蹦迪的王瑞，是他向师长报告的……”许冲冲还挺狡猾似的转移目标。

“你别这么烦好不好？”娟娟一听他如此赞美别的女孩，更不高兴。

“王瑞我们早谈过了，就剩你了，还是中心人物，主要的正面形象！”“哎呀……”许冲冲挺烦。

娟娟笑了：“好吧，都知道你挺有自尊心的，就跟我们说说在家里还有什么爱好吧，听说你挺丰富的，我们开开眼！”

“听说你本来表现还是很好的啊，许冲冲！”学妹小双眼皮笑眯眯说，“哪怕就跟我们简单说一说，还有你和班长的特殊感情，还有对七连的感情……”

“还有，你喜欢穿解放鞋还是咱们272师的军靴？”小郝也笑着，拿小本子要记，为道具做准备。

“哎呀，你们是不是都有大脑炎后遗症啊？”许冲冲又烦了，“还是找王瑞去！还不如山西马家坡的，还老班长呢，这样的问题还一个接一个？又拿我搞笑吗？”

学妹很直，大概确实有人这么说过她的脑子，一下又上火了：“你才大脑炎哩，原来还对你有点好印象，没想到还这么个白（笨）蛋，还看少儿节目哩，你还能自杀啊？别说两个老班长都在这里，我给你包老鼠药笨人你敢吃吗？”

“咦，我正想找那个东西，电视里说挺很管用的啊……”

“管用？那当然管用，我现在真回去给你拿一包来你信不信？”

小郝和娟娟都吓住了，文学妹留着个小短头发，跟刚人伍时大不一样了，越长越动人，透明的双眼皮，小鼻子，还有这一手。

正侃着，团长却突然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医生、护士和惺忪忪的刘建道，刚睡着就被团长揪出来了，青春痘潮乎乎的，一脸倒霉样儿。团长穿着迷彩服，迷彩帽在小圆脑袋上扣着，身板挺直，凶狠得不得了。一看电视开着，接着拉下脸来问所有人：“谁开的？”

许冲冲穿病号服也吓得一哆嗦，不好意思再看卡通片，刚把背投调到一个电视剧，中央美国电视《兄弟连》，看来也比较有兴趣，定住了。团长一吼就一下站起来，把输液瓶也拖到地上，摔碎了，针头也掉了，胳膊上直冒血，吓得不知怎么回答。护士们赶紧收拾碎瓶子，团长根本不管。

小郝、娟娟他们也站起来，也很怕团长。学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瞧瞧许冲冲那个样儿，小嘴皮挺灵巧地哼了一句：“哼哼，就这两下子，还老鼠药呢，已经变成小老鼠了！”

“谁想喝老鼠药？”团长背起手问。

“没事，团长，”学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甜甜地笑着，“是政委让我们随便看的，我打开的，我们想看看美国的步兵连为什么不养小猪……”

胡林也一下笑了，却耸着鼻子对许冲冲说：“发烧怎么样了？给你团嘉奖了，还什么眼睛看不见，拖连队后腿？我们的兵发烧40都照样参加演练，输输水没事了就回去，抓紧把训练成绩上去！副指导员马上就给你们任命了，又没啥事，你们两个大活人在卫生队里看电视睡大觉，连队完蛋了！”

“是！”刘建道老老实实立正着，就怕团长再想啥损招儿收拾他。

“谁想喝老鼠药？”

“刚才都是开玩笑，团长！”刘建道赶紧解释。

“自杀是背叛，是懦夫，自杀者没人同情！我们975团，烈士是很多，都是在战场上牺牲的，真自杀的我还没听说过！”团长这句话一下把刘建道说得脸红了’眼睛不敢抬起来。

“能看电视还不训练，在病房里打手机干扰别人……”肯定是人家那些病号告状了，团长熊完他们又冲军医熊起来，“部队规定不允许用手机，你们不知道吗？再看见谁用手机给我没收！一会儿测测体温，不发烧让他回连队去，我们的兵发烧还不住卫生队呢！刘建道你带着跑个三公里……”

“团长……他确实……”刘建道抬起脸想争一下。

“确实什么？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当连长的呢，这叫做思想工作？打手机，看电视，躲病号，搞什么ab剧，哪儿那么多熊毛病，都给我跑三公里去！”团长冲几个演出队的也吼起来，“你们演出队几个兵都跟着，不跑完三公里不许采访，都这个样儿部队还能打仗吗？”

“没问题，团长，只要许冲冲能跑就行！”学妹却一点儿都不打憷，积极性很高。“我们早就练出来了，王政委盯我们盯了半个月呢，一个都不能少，女兵也得天天两个三公里！”

“是嘛！中国人哪儿那么娇滴滴？谁说独生子女就不能吃苦？我真不信！刘建道，代理连长也不是闹玩的，谁想稀里糊涂混日子不可能。这个部队，就是个面条，我们也能把他练成根铁棍！”

刘建道没有马上回答那个“是”，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随着一股血直冲脑门儿。团长小眼睛瞪着他你还不服气？”

“没有……团长……是！我马上就去跑三公里……”刘建道终于把那股血压下去。

“当个连长那么简单？到时候再用你，准备不好也得往外走，发烧就烧得过去吗？到时候再明白也晚了！”

“是！团长！”

团长撸着迷彩服的袖子走了。许冲冲老老实实立正着，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刘建道站在那儿，等团长真走远了，当着女兵们就朝团长走去的方向骂起来我真想杀了你！妈的这是什么团长？什么他妈的野蛮部队？打仗还真用你吗？用你个屁，妈的！”

刘建道这股突然爆发出来的勇猛把许冲冲都吓呆了，演出队的姑娘小伙子也都无比惊讶。许冲冲反而一下清醒了似的，拉着刘建道的手说：“连长，我跟着你去跑！”

“眼睛都看见，你能坚持吗？”

“能！”许冲冲脸还有点浮肿，衣服鞋子也挺脏，但是知道在卫生队也待不成了，还问刘建道，“副连，到底得什么病才能不跑步啊？”

“神经病！”

娟娟好像有些身体不适：“倒霉了”看来我们不跑三公里是出不了975团的大门口。

“想爬墙头也可以啊！”

刘建道带着他们出了卫生队。975团的大操场上，星期六也有兵在训练，在一圈圈跑步。平时训练哪个项目跟不上的，身体素质弱的，都在加班加点补课，也不是没有发高烧的。几个人加人这些行列，有点刺眼，但是补课的小兵们也顾不上看他们。学妹、娟娟他们跑起三公里确实没问题，一跑起来，不管快慢，很有个兵样儿，演出队的女孩们确实让师政委盯出来了。

文学妹跑在许冲冲旁边，看他那个虚弱倒霉的样子，才又眨个双眼皮冷笑了：“哼哼，知道老鼠药是酸的还是苦的了？别说你们团长，我要是你连长、指导员也根本蒙不倒，还啥的自杀哩，跑到我们女兵面前吹个牛皮有两下子，白（笨）蛋！外国人都那么傻，看那个啥意思？美国兵连个小猪都不养，有啥意思！”

许冲冲眼睛也没事了，也不怕丢人了，咬牙甩着大脚跑着说那你们爱看什么，琼瑶还是金庸？哪方面比我见识多啊？”

“看来你也比较喜欢琼瑶啊，许冲冲？”娟娟跑步的姿势比较优美，挺淑女地笑着说，“喜欢她的吗？金海心和刘若英的歌也喜欢吧？”

“这时候还那个呢！”许冲冲想哭。

学妹却不管啥不的，还在继续发脾气：“你看我家在我们那生活也算富裕，我们那电视频道没这么多，一天到晚守着看，有啥看啥，反正不爱看外国那些傻乎乎的！当兵后怎么发展，我内心也比较复杂，当兵以后我也赶过猪，一顿饭吃10个大肉包子，自己能编舞蹈和相声，跑三公里我比男兵还快，我就不相信你们975团那么神秘，有什么难的啊？我是男的我？定拿个训练第一第二的，不用考军校就提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脑子空空净想那啥的抹面膜，染个黄毛儿，玩个电子游戏，倒着骑个自行车飞个滑板的当饭吃啊？都是爹妈啥都管着你们闲的，还挺神气，你以为水平高的好女孩都喜欢那个啊？真正的好女孩不笑话你才怪，小姐混混才染黄毛！你就是脑空空的，整天不想正事，班长才越整你，能不整你吗？其实都是对你好啊。今天不努力，将来爹妈都垮了，看你找谁哭去，老婆也找不上，像贾宝玉那样当和尚哩！”

学妹真恼了，也把许冲冲和刘建道都熊笑了，也提起了跑步的情绪。刘建道跑着笑道：“你别说啊，叫你们这一搞，我都把一晚上没睡觉的问题给忘了，大学生训练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去采访？”

小郝冲他笑道：“教练班长都按我们说的课目搞了！”

“原来你就爱看那个电视连续剧，你编那舞……”许冲冲努力跑着瞧着发怒的学妹笑了，“我在医院里都看见了，和中央电视台的有啥两样儿？还不都是立正稍息敬礼齐步走翻山越岭匍匐前进那一套！”

“谁知道你是七连老几，我们那体现的是现代军人的气质！”娟娟拿个小姿态跑着也有点愤怒。

“体现个狗屎，现代军人是那样的吗？”许冲冲心里其实也被学妹说得挺感动，挺有气，“到我们七连好好学学什么叫战术动作，现代战争，乘车作战，巷战，那才是真正的现代战争，绞肉机，枪怎么用，怎么出击，你们那儿还是用屁股思考！”

“说话文明点，告诉你，不光喝老鼠药自杀的我见过……我10岁就跟大人上城里卖柿柿了！”

“什么柿柿？”

“柿子！”

“你们女兵家里生活不是都挺富裕吗？爹妈舍得让你当马路边卖东西的小女孩啊？”

“进城不是开眼界啊？卖东西的小女孩简单啊？”

“美国的石油大王就是马路边卖东西成长起来的，你那爹妈还不如人家哩’就知道靠打牌睡懒觉挣钱！”小郝也替学妹打抱不平。

学妹也很机灵，赶紧拿出感化人的本领：“许冲冲，其实我知道你脑子也不空，别老摆阔少爷架子，我见过你们那啥的生活，没啥了不起……你自己不愿意说，听我给你出个智力测验题。”学妹也会玩时尚的了，“我10岁跟着大人上城卖山楂、柿柿，卖核桃，卖的钱都比别人多，你猜为什么？”

“你长得还行？”

“你稍息吧！”

“那还为什么？”

“白（笨）蛋，我那么小就懂得怎么短斤少两啊！”

许冲冲扭过头惊讶地张着嘴：“你敢那么干？胆子比我还大哦！”

“我先让人家尝一尝呗，他白吃一个大柿柿都不怕，其实秤杆一抬什么都回来了，反正你们城里人个个都是白（笨）蛋呗！”

“人家回来找你怎么办啊？”许冲冲挺替她担忧。

学妹也有点脸红，不好意思了。一会儿出汗了，黑油油的小锛儿头冒着热气，还是教育许冲冲：“你看我们穿个军装多么不容易啊，我文化课不行，反正也提不了干，让我当多少年兵都干！”

“文学妹经历真不少！”刘建道称赞一声，又有点不耐烦，“原來你们谈那么半天还没进入主题？怪不得让人给团长告状，你们又看电视又叽叽哇哇的影响别的病号和人家卫生队工作。这个范红也真是，这么重大的事就派几个傻兵，平时看你们上台挺精神……”

“噫！”小郝又想嘲笑他。

“啥？大学里我也不是没搞过话剧，叫团长熊的我都没上厕所……给你们出几个反方向思考题：第一，许冲冲首先谈谈个人情况，虽然你们家比较有钱，但那也是父母的勤劳和智慧挣的，谈谈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搞这个剧需要的就是这个，将来连队的兵可能一半儿家里都是大款啊，教授啊，县委公社书记的，突出一下时代特色！别一整就是大娘大婶儿什么的，你们搞的那个过时的太多！第二，像马碟片家里穷的那个样儿，还会想到找个穿军装的女朋友吗？不会的，因此更不会跟班长还搞什么人格尊严之类的，把你的杯子搞地上去，捡起来就是了，即使班长出个手，过了那个痛劲还是嗷嗷的！所以他们才会说，好兵妈妈睡觉也会笑醒……这个矛盾比较深，你们也谈不到那个层次。许冲冲你就把用什么牌子面膜啊，当时怎么恨班长啊，一五一十道来，不要总把有钱当自卑，有什么优点缺点放开谈！我先上个厕所了！”

“好兵妈妈睡觉也会笑醒是谁说的？”小郝抓住问。

“你们再到连队去了解一下，豪言壮语有的是嘛！”

刘建道刚才敢骂团长，这会儿又摆出个代理连长派头儿，不跟这些兵们猛跑了，着看闭里营里领导都不在确实很累，冷下来到一边找蚵所，心里还想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去睡一会儿！

许冲冲输了液体力还行，趁连长不在，挺认真地对学妹和娟娟说：“干脆我就跟你们交代了吧，还有个事不好意思……上次在医院陪副班长就想找个机会……”许冲冲看他们跟着跑，一感动坦白了，“拉练在山顶装鬼的是我……不过这个可千万别再给我编节目！”

“我说怎么老看着你跑步动作那么熟悉……你连长还说你胆儿小呢！”

“原来所有的战火都是你挑起来的！”

“我们还一直都怀疑是你副连长，还有什么前科，许冲冲？”

“哎呀，求求你了郝班长，千万别把这个编到剧里，我可是很实在的！”

“以前的事我不跟你算账了，白（笨）蛋，赶紧说说你现在的体会吧！”学妹把个人怨恨暂时压下了。

“跑完了休息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文i建道上完厕所还站在小树林边上看他们跑，想给他们算算圈数就完了，实在有点疲倦。没想到一会儿七连通信员就飞快跑过来，报告他：“连长，团长在办公楼上看见你偷懒了，打电话给指导员，命令你跑完自己加罚100个俯卧撑，20个直上直下！”

“我日……”刘建道差点又骂出来，从心里恨极了，但也没办法，只好继续跑。跑完三公里，演出队的三个人都累趴下了，娟娟和学妹一点劲都没有了，也不管什么姿态，一腚坐操场边上。小郝也不行了。许冲冲却上了劲，也不吭气，要继续跑，小郝把他拖回去了”

刘建道跑回去也没有接着100俯卧撑，跟肖建军说：“我跟演出队谈完了再说，团长怎么了？先听师长的！”

中午学妹娟娟和小郝他们也没请吃牛肉面，冰激凌啥的早忘了，累得一声响，跟着许冲冲吃了顿连队病号饭面条。许冲冲又发烧了，在班里躺着不像话，到卫生队又怕挨团长熊，刘建道让人把他的内务搬到自己兵室，准备晚上继续做思想工作。

吃点药，喝了几杯白糖水，小郝他们也不管他发烧不发烧，在刘建道宿舍里围着他坐着说：“这个任务师长要求很紧，没办法，许冲冲你就跟我们好好说说吧，坐着总比跑公圯好！”

许冲冲倒跟他！讲了很多心里话，讲一开始床底下的班务会，还切磋了到底用什么牌子的而膜，小郝他们收获很大：点多范红又打电话来催，晚上师长要亲自盯着边写边排，他们就回去了。

下午新任班副战之同带着施加高、马碟片他们都到副连长兵室来看了一下许冲冲，肖建军也过去跟许冲冲说会儿话。但看起来离了刘建道还不行！许冲冲迷迷糊糊的，不管跟谁说话，眼睛老离不了刘建道，刘建道想躲到别处躺一会儿他都紧张。

刘建道拿个体温表测测自己，也有点发烧，肖建军问他能不能坚持住。刘建道表示很有信心保证把许冲冲工作做好。当然还不能不执行团长的强制命令，晚饭前在官兵们监督下自罚了100个俯卧撑，再上单扛拉20个直h直下，身体还不能打浪，下颌过杠，硬咬着牙，搞下来，快瘫了。

晚饭后许冲冲又精神了一点。周六晚上连队看电视时间可以延长到10点半，刘中华来问刘建道，许冲冲愿不愿意跟大家一起看电视，许冲冲不愿去，跟刘建道说：“连长我想出去跑三公里……”

刘建道骂了他一顿：“你真神经病了啊？想跑就自己出去散散步吧！”

许冲冲又不去了，待在刘建道兵室里。所以兵们在学习室里看电视的，一起吹牛，打扑克玩的，嗷嗷叫，倒没有管许冲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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