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长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6
|本章字节:10136字
过广几天,寒星晚饭后在师部大院散步,看到礼堂后面又吹又唱的兵里好像有范红,叫了一声范红!你过来!”
范红跑过来,寒星问:“听说你们在排练新节目?都能搞什么呀?”
“开始就是舞蹈,诗朗诵,唱歌,快板,相声,小品,再唱歌,再舞蹈,让台下都参与,就准备结束了,结束就是一个舞蹈……”
“又是老一套,ab剧暂时不演了,搞点别的嘛,山东琴书,河南坠子,传统的新内容,你都能搞什么?”
“女干部要求出早操。跟女战士跑三公里。我编一个舞蹈《大地飞歌》,整过快板,把一台节目整得挺好,我整的小品不好演。就是排练的时候累一点,还做了一个光盘,老兵们都留一个。”范红翘着小脸儿笑着,短袖军装和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得特别有活力。
“排练可以不出早操!还是多排点272师部队气势的节目,准备给老领导们看看。五一节老袁副军长带几位老领导回来看部队,你爸身体怎么样?”
“他没问题,师长!过后我狠狠熊了他一顿,干什么呀,老是控制不住喝酒。老爷子也说了,你替我给师长道歉!我爸就是爱骂人,宣泄过去了,什么都没有,蛮好的。”
“我看你爸对这个女婿比较满意啊。”
“顶多才是男朋友哦,师长……还是预备的!”范红瞪着一双大眼俏皮地看着师长,“您怎么看出来他满意的哦?”
“我听说的!给你手机,给你爸打个电话,看看他晚上有空没有,我给老首长送一盆活灵芝,当花养也可以,泡酒治疗一些老年病效果很好。”
范红拿过手机拨通了:“……看猛虎新闻呢?一会儿别出去遛了,师长去看你’给你送盆活灵芝,抚慰抚慰您那个缝在肉里的箭头哦!”
范红讲完把手机给师长,寒星说:“老首长,五一节袁副军长来,我们安排了一下日程,第一个先去看您……”
老范虎今天不错,吼得不算响:“主要是看部队,第一时间让他们看到部队面貌,可能的话,调一个团搞个阅兵!”
“没问题,五一部队不休息,但袁副军长来了嘛,部队再紧张也能抽出两个营!”
“你不用到我这儿来,工作那么忙,我骂人,别记着就行了!”
老头儿很干脆地扣了电话。寒星笑了那好吧,范红,灵芝就交给你,当个任务完成!”
五一假期,跟老袁副军长老两口一起来了一群老首长,有过去师里的老李副政委跟老伴儿,老伴儿同时是当时师医院老院长;有过去师里的副参谋长兼老炮兵主任;974团老政委,还有当初老副军长当师长时候的老兵小蛋儿,现在是老蛋儿了,立过战功也在家务农,跟老副军长和范虎感情都很深,一块儿都跟着来了。272师每年都有多次这样的接待任务,这一次当然最高规格接待,制定日程,组织专门的接待小组,首长到了,在家的师常委和一部分团长政委,在招待所门前列队迎候。
寒星确实有事,说过稍微晚到一会儿。王春风就被老袁副军长劈头批了一顿我们272师出人才比较多啊,军师一级不用说了,战区以上的有多少?历史上看,有文化的人少一点,像新四军不一样,像老红军、老八路也不一样,土生土长的比较多,可是我们是小老虎部队,我们来了,师的班子应该都出来!光出个师政委,对我们这个工作组是个什么态度?”
老副军长好像根本看不见那些副师长、副政委们。王春风立刻命令干部科长去找师长。寒星火速赶回来,跑步赶到招待所向老首长检讨。
然后先带着去看老范虎的小红院子,王政委要求霍孩儿必须和范红一起在小红院门前等候。老首长老部下们一见面就嗷嗷地互相吼
“土包子,这破院子还当宝贝,咋刷成一片红了?”
“妈了个……老首长还活着哩?袁副军长……李副政委……你们下部队就知道带着小孙子旅游,在北京城的小楼里享福,冻不着饿不着的,太没良心了,我们要安暖气,要钱!”
“麻子,你这辈子是骡子卖个驴价钱,吃亏就在一张嘴上!要什么钱?部队怎么现在还没搞上暖气?给你们的军费都花哪儿去了?编瞎话骗两个钱花花?人家都在搞航空母舰,我们的部队搞暖气,我们的战士把脚都冻掉保卫的国土,又有香蕉又有橘子又有水稻的,你们守住了吗?”“别说这一些,陇海线以北不搞暖气是国家规定,不给帮忙上北京看啥好都搬走!”
“叫你们搞的部队早晚都得卖坦克!我看就范红找这个女婿不孬,才是个上尉,像个带兵的,连长还是指导员?”
“原来是975团七连连长……”
“现在是营长?有这么个女婿还不错,比盖祥那个二小子强一百倍都多。麻子比我们好,牺牲能合上眼了!”
老首长工作组原准备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跟老范虎一起坐车挨着团看。早晨范虎一激动感觉有些不适,就没跟。老首长先在975团训练场地看了两个营乘战车组成的阅兵式,又到其他团看连队,看训练场,看新装备,老首长们走到哪儿讲话一开头都是:“这一次我们这个工作组啊……”到哪儿都很严肃,像过去带部队一样挑毛病,找问题。
为了建师部广场又拆了很多老房子,老副军长把郭副师长骂得头昏脑涨。郭红垒火了,悄悄对寒星和王春风发火:“以为他还当副军长啊!”王春风赶紧给压住了:“老郭,你还不知道09军老首长们就是这个脾气,对部队有感情,爱批人,哪次来不是走一圈批一圈儿,见什么批什么!”
在师史馆批得最凶,老首长老大姐们记忆特别好,一点小事都能找出毛病来:“毛主席当时不是这么说的!《毛主席语录》能改吗?”“丁师长当时不是那么讲的!”“当时一句话没说!”师里的光荣锦旗挂了几面大墙,老副军长在“猛虎扑羊群”的锦旗下又掉了泪,可接着往下一看,脸沉来:“卫生模范师没弄上!”
“卫生模范师……春风政委?”寒星确实没印象。
“有这面旗啊……”王春风确实记得,但怎么也找不到。
老李副政委又嗷嗷批上了:“什么模范卫生师?是卫生模范师!抗美援朝回来总卫生部颁发给我们的,那是总部一级的荣誉,怎么给弄丟了?”
几位老领导老大姐都记得:“那时候总卫生部就是总部一级的,抗美援朝回来生活那么艰苦,咱们272师获得了总卫生部的奖励,丁军长都高兴了……”
王春风急得一头汗,幸亏后勤部长赶到,解释了一下老首长……有这样一面锦旗,不会丢的……全军区就这么一面,军区卫生部拿去了,去年拿走展览没送回来,我们马上去要!”
王春风把后勤部长狠批一顿:“怎么那么拖拉?妈的我们脑袋丟了也不能丢锦旗!”
老副军长还是把他骂一顿妈了个……王春风,光荣传统都叫你们忘光了,你他妈的就记得张副总长来了,他喝一杯,你喝了十二杯!”
老首长们要看演出队的节s,寒星还真想让首长们看看ab剧,春风政委也觉得没什么,但最后还是否决算了吧,又是a又是b的,老首长看不了那么罗嗦的,搞了一场发扬猛虎部队光荣传统的歌舞和小节目!”看完节目,老首长们都很激动。团长政委都作陪,老副军长要求胡林朗诵《霓虹灯下的哨兵》和《卖花姑娘》的台词。胡林心情不好,穿着军装,拿过无线麦克风,当场为老领导们朗诵那两段台词,朗诵到《卖花姑娘》那段“人们说,只要心诚,石头都能开出花来,难道是花妮的心还不诚吗?你看,她为了治好妈妈的病,踏遍那千山万水,拨开那漫山的荆棘,采了无数的鲜花……”他自己哭得说不出话来,老领导们都哭了。
老副军长说过去为了教育我们的干部战士不忘本,就得下工夫!不要总觉得政治工作都是空洞的,我们272师的政治工作很讲感情和科学性,目的就是为了调动人的积极性,提高部队的战斗力……”
寒星也很感动,觉得应该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要对老领导们做些检讨,当然也必须坚定证明自己:“老首长,我对272师的传统也有所不了解之处,作为军人,我和今天的干部战士都应当了解,传统的确有很有用的地方……”
“是根本!”老李副政委又狠狠地批上了。
“是的,首长……”寒星孩子一样地笑着,他们这些大校上校在这些老首长面前都像孩子,站在老首长面前也很动感情,“在这个师就是这样,无论是哪一任的师长政委,还是哪一代的士兵,他们都无不为自己是穷苦人出身,靠拼刺刀拼出来的,靠超强度的步兵基础动作磨练出来的最正宗的步兵而骄傲。我们272师军官和士兵的衣服和鞋子总是要比别人磨破得更多,他们像农民热爱耕地,耙土,施肥,下种一样,热爱着阳光下的射击,拼刺,持枪越障,负重越野。如果没有了这些汗水湿透绿色军装,全身披挂,越野场地上拼力争第一的镜头,似乎就没有了272师的传统,步兵的荣耀。虽然许多美好的东西都会与时间告别,可是我特别坚信,我们272师传统的光荣只能作为一种永恒的精神和激励,只要这个师的番号和军旗存在,就不会丢掉!我们这个代表21世纪的陆军基本模式的集团军和步兵师,必然会对传统的大步兵及其观念带来突破性的更新换代。经过这些年装备和人才更新,我们这支光荣的步兵师,已经是一支合同作战逐级加强的,具备了较好的防护能力,快速突击能力,可遂行多种作战任务的现代陆军拳头部队,我们正在流血流汗为这个新的目标奋斗!”
“真打仗那是玩猴子的吗?战斗力说出来一敲锣就出来了?什么叫传统的大步兵还及其观念?你们的新装备是不错,但是也要知道那是用什么换来的。传统不能丟,看家本事都丢了,272师这个部队要在你们手上垮掉的!”
老首长们还没批完,值班参谋突然来到礼堂,悄悄向师长政委报告:范虎老团长病倒了,突发心梗,下午自己还感觉没什么,团卫生队硬把他送到师医院,晚上又梗了两次,医院已经正式向师值班室报了病危,值班的郭副师长也已经向集团军首长报告了。
考虑到老首长们比较累了,寒星和王春风没有通报’把老首长们送回招待所,俩人和在场的师团领导们直奔师医院。
医院里,干部科周科长寸步不离地守在抢救现场。范红和霍孩儿,胡林妻子小香,都在守着。干部科周科长向寒星和王春风报告:“199医院的专家们也请来了,情况不太好,已经给范红她妈妈和姐姐弟弟都打电话除了亲属,专家不许任何人进病房,怕老头儿再激动。寒星、王春风和师团领导们在病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专家才让师长政委进去。老头儿看上去脸色还挺好,范红和霍孩儿都在那儿,范红告诉师长政委下午心梗发作的时候,疼得汗都出来了,还不想进医院,刚才还要吃饭,大夫没i吃。”
老范虎鼻子上插着管子,眼睛一下就睁开了,看见王春风和寒星,态度很好,伸手挨个儿跟他们握着,好像确实没感觉有什么问题,问王春风:“给袁副军长报告了吗?别说!”还跟寒星聊了一会儿:“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寒星告诉他:“都在湖北老家,是县里的普通干部。”
“没吃过苦:啊!”老爷子目光还是炯炯有神。
寒星笑道:“我也下过一年乡,最后一批小知青。”
“就一年,你会干什么活儿?”
“如实向您汇报,我在里边年龄也最小,重活儿干不了,基本是跟女知青一块儿,给大家做了一年饭。”
“妈了个……就会做饭!抓紧搞好战前训练,不能有掉队的兵,别把洋相出到俄罗斯去!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我拄着拐棍到大门口外边迎接,半夜回来我也去!”
“谢谢老首长!”
医生没让他们聊下去,寒星和王春风安慰了老爷子一下,说好明天早晨带袁副军长他们来,就出来了。晚上师领导们也安排了轮流值班。
老范虎在深夜突然叫了一声:“不好了!”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抢救过来。躺着也挺着腰杆,耸着军人的瘦肩膀,带一张非常坚强的步兵面孔。
来为老范虎出殡的人特别多。集团军首长基本都赶到了,在职的将军来了一片,一个将星灿烂的阵容。不光老袁副军长这些老领导老大姐们,一些多少年从没露过面的老领导老战士也都出现了,好像有特殊的神秘约定一样,突然之间都聚集起来。胡林带着975团的仪仗兵,在师医院的病房中亲自持枪守灵。
将军们走到老范虎身边,有的很沉默,有的很激动,附在老范虎的脸上,对着他的鼻子耳朵使劲地吼:“老团长,你还骂人吧?你骂呀!”
身体覆盖着光荣军旗的老范虎紧闭着顽强的嘴巴,再也骂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