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晋平公闲居，师旷侍坐。平公曰：“子生无目眹，甚矣！子之墨墨也。”师旷对曰：“天下有五墨墨，而臣不得与一焉。”平公曰：“何谓也？”师旷曰：“群臣行赂，以釆名誉，百姓侵冤，无所告诉，而君不悟，此一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处高，不肖临贤，而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奸臣欺轴，空虚府库，以其少才，覆塞其恶，贤人逐，奸邪贵，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国贫民罢，上下不和，而好财用兵，嗜欲无厌，谄谀之人，容容在旁，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行，吏民不正，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国有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害乎国家哉！”

赵文子问于叔向曰：“晋六将军，庸先亡乎？”对曰：“其中行氏乎！”文子曰：“何故先亡？”对曰：“中行氏之为政也，以苛为察，以欺为明，以刻为忠，以计多为善，以聚歛为良。譬之其犹鞟革者也，大则大矣，裂之道也，当先亡。”

【译文】

晋平公有一次下见客人，独处一室，师旷在旁陪从。平公说：“你是天生的瞎眼，混沌无知到极点了。”师旷说：“天下有五种混沌无知，我一样也沾不上。”平公说：“怎么说呢？”师旷说：“臣子们彼此买通，相互吹捧，百姓蒙受冤屈，无处申诉，而君主毫不知情，这是第一种混沌无知。忠臣不受重用，受重用的臣子都不忠于国家，没有才干的人身居要职，品德恶劣的人管理贤者，而君主却不知道，这是第二种混沌无知。奸臣瞒上欺下，损公肥私，弄得国库空虚，靠他们的小聪明，掩盖他们的罪恶，贤人被排挤，小人得高官，而君主却不知道，这是第三种混沌无知。国家贫穷，人民劳苦，上下不和，而君主又喜欢搜刮钱财、侵略邻国，怀有永不满足的欲望，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阿诀逢迎之徒、庸碌无能之辈，而君主却不知道，这是第四种混沌无知。圣贤治国之道被丢弃，国家法令贯彻不下去，上梁不正下梁歪，民心不稳定，而君主却不知道，这是第五种混沌无知。一个国家有这五种混沌无知而不处于危险状态的，从来就没有过。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东西，不过是小小的混沌无知罢了，对国家有什么害处呢？”

赵文子问叔向道：“晋国的六将军，哪一家先灭亡呢？”叔向答道：“大概是中行氏吧。”文子说：“为什么他家先灭亡呢？”叔向说：“中行氏的治理国家，把苛刻当作明察，把欺吓当作贤能，把严酷当作忠厚，把巧计多当作高明把能搜刮当作才干。这就像从四面用力拉一张皮，大是拉大了，但这是让兽皮破裂的办法，所以他们家会先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