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其仆曰：“君何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乎？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吾闻段干木未尝肯以己易寡人也，吾安敢高之？段干木光乎德，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地不如德，财不如义。寡人当事之者也。”遂致禄百万，而时往问之，国人皆喜，相与诵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思好忠，段干木之隆。”居无几何，秦兴兵欲攻魏，司马唐且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为然，乃案兵而辍，不攻魏。文侯可谓善用兵矣。夫君子善用兵也，不见其形，而攻已成，其此之谓也。野人之用兵，鼓声则似雷，号呼则动天，尘气充天，流矢如雨。扶伤舆死，履肠涉血，无罪之民，其死者已量于泽矣，而国之存亡，主之死生，犹未可知也，其离仁义亦远矣。

【译文】

魏文侯经过段干木住的胡同大门前面时，总要伏在轼上表示恭敬，他的仆人问：“主公为什么要敬礼？”文侯说：“这不是段干木住的那条胡同吗？因为段干木是贤人，我怎么敢不表示敬意？况且我听说段干木从来不愿意跟寡人调换一下位置，我怎么敢于傲视他呢？段干木能名声显赫在于德行，寡人能名声显赫在于土地；段干木富有的是仁义，寡人富有的是钱财。土地不如德行，钱财不如仁义，寡人应当拜他为师才对。”于是送了一百万给段干木作为酬劳，经常向他请教，魏国人民都很高兴，异口同声地颂扬道：“我们的主公提倡端方刚正，就把段干木来敬奉；我们的主公提倡厚道公忠，就把段干木来推崇。”过了不久，秦国动员军队要攻打魏国，司马唐规劝秦国国君说：“段干木是位贤德之士，魏文侯非常尊敬他，天下无人不知，向他们发动进攻恐怕有所不便吧？”秦国国君认为此话有理，就停止动员部队，不打魏国了。魏文侯可以说是善于用兵的人了。君子的用兵啊，你还没见动静，他已大功告成，指的就是这种情形了。缺乏教养的人的用兵，鼓声就像打雷，喊杀声震得大地战抖，尘土漫天，箭如雨下，扶助受伤的，抬走打死的，人们踩着肠子、鲜血奔跑，无辜人民的尸首，足以填平一大片窿地，但是国家的存亡，君主的死活，都还在不可知之数，这样做离开仁义之道也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