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晋献公太子之至灵台，蛇绕左轮，御曰：“太子下拜。吾闻国君之子蛇，绕左轮者速得国。”太子遂不行，返乎舍。御人见太子，太子曰：“吾闻为人子者，尽和顺于君，不行私欲；恭严承命，不逆君安。今吾得国，是君失安也，见国之利而忘君安，非子道也；闻得国而拜其孽，非君欲也。废子道，不孝；逆君欲，不忠。而使我行之，殆欲吾国之危明也。”拔剑将死。御止之曰：“夫禨祥妖孽天之道也；恭严承命，人之行也。拜祥戒孽，礼也；恭严承命，不以身恨君，孝也。今太子见福不拜，失礼；杀身恨君，失孝。从僻心，弃正行，非臣之所闻也。”太子曰：“不然，我得国，君之孽也。拜君之孽，不可谓礼。见禨祥而忘君之安，国之贼也，怀贼心以事国，不可谓孝。挟伪意以御天下，怀贼心以事君，邪之大者也，而使我行之，是欲国之危明也。”遂伏剑而死。君子曰：“晋太子徒御使之拜蛇，祥犹恶之，至于自杀者，为见疑于欲国也，己之不欲国以安君，亦以明矣。为一愚御过言之故，至于身死，废子道，绝祭祀，不可谓孝，可谓远嫌，一节之士也。”

【译文】

晋献公的太子前往灵台，途中车子的左轮被一条蛇缠住，车夫说：“请太子下来拜祭。我听说国君的儿子如果遇到蛇缠在他车子的左轮上，就意味着他很快要继承君位了。”太子就不再往前走，而返回自己的府邸。车夫进见太子，太子说：“我听说做人儿子的，对君父要完全顺从，不做为个人打算的事；要恭恭敬敬地执行命令，不扰乱君父的安宁。假如我做了国君，那就意味着君父失掉了安康，看见做国君的好处而把君父的安康丢在脑后，不是做儿子的道理；听到能当国君就拜祭妖孽，不是君父的希望。背弃做儿子的道理，是不孝；违背君父的希望，是不忠。你叫我做这种事，一定是想让我的国家陷于危难之中，这是很明白的了。”拔出剑来就要自杀，车夫劝阻道：“预示人间的祸福，是上天行事的常规；恭敬地执行命令，是人类行事的准则。见祥瑞而拜祭，见妖孽而警省，这是礼法；恭敬地执行命令，不因为自己使君父抱恨终天，这是孝道。现在太子见了祥瑞而不拜祭，是失礼；要自杀而使君父有终古之恨，是不孝。随顺一偏之见，不走阳关大道，臣下没听说过这种道理。”太子说：“不对。我得到国家，君父就受到祸害。拜祭君父的妖孽，不能叫做礼；见了自己的吉兆就忘了君父的安危，那就是国家的叛逆，怀着叛逆的鬼胎来奉事君父，不能叫做孝。带着虚伪的念头来治理天下，怀着叛逆的打算来奉事君父，那是最大的邪恶。你叫我做这种事，一定是想让我的国家陷于危难之中，这是很明白的了。”于是就用剑自刎而死。当时的君子说：“晋国太子的车夫让他拜祭那条显示预兆的蛇，他庆恶这种预兆，弄到自杀的地步，是因为被怀疑到对国家有野心。他本人的对国家没有野心和希望君父安康，也因此而大白于世。因为一个愚昧的车夫说了一些糊涂话的缘故，自杀而死，背弃了做儿子的道理，断绝了祖宗的香火，不能叫做孝，可以叫做避免嫌疑，他是一个恪守某种节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