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延陵季子者，吴王之子也，嫡同母昆弟四人，长曰遏，次曰馀祭，次曰夷昧，次曰札。札即曰季子，最小而贤，兄弟皆爱之。既除丧，将立季子，季子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不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义。君义嗣也，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遏曰：“今若是迮而与季子，季子必不受，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诸侯乎季子。”皆曰：“诺。”故诸其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若有吾国，必疾有祸于身。”故遏也死，余祭立；余祭死，夷昧立；夷昧死，而国宜之季子也，季子使而未还。僚者，长子之庶兄也，自立为吴王，季子使而还，至则君适之。遏之子曰王子光，号曰阖闾。不悦曰：“先君所为，不与子而与弟者，凡为季子也，将从先君之命，则国宜之季子也，如不从先君之命而与子，我宜当立者也，僚恶得为君？”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曰：“尔杀吾君，吾授尔国，是吾与尔为乱也。尔杀我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去而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号曰延陵季子。君子以其不受国为义，以其不杀为仁，是以春秋贤季子而尊贵之也。

【译文】

延陵季子，是吴王的儿子，吴王的正妻生了兄弟四人，老大叫遏，老二叫馀祭，老三叫夷昧，老四叫札。札就是季子，他年龄最小又最贤能，兄弟们都爱他。在他们为亡父服丧期满之后，遏打算立季子为君，季子推辞说：“曹宣公死的时候，诸侯和曹国人都认为曹君负刍的做法不对，要立子臧为君，子臧离开了曹国，他们就没按原来的想法去做，这成全了曹君负刍，君子说子臧能守节义。您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谁敢反对您？据有一个国家，不是我的操守。我虽然不肖，但愿意依从子臧，使自己不致丧失节义。”他们坚持要立季札，季札抛弃了他的家财去耕田度日，他们才放弃了立季札的想法。遏说：“现在像这样仓促地把王位传给季子，季子一定不接受，我希望不传位给儿子而传位给弟弟，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做君主，而把诸侯之位传给季子。”兄弟们都说：“好的。”因此季札的做了君主的哥哥们，都不怕死而作险事，饮食的时候一定祷告说：“苍天如果保佑我的国家，一定赶快加祸给我。”所以遏死了，馀祭立；馀祭死了，夷昧立；夷昧死了，国家应该传到季子，季子出使尚未回来。僚是遏的庶出的哥哥，他自立为吴王，季子出使归来，到了吴国，就把僚当作国君来对待。遏的儿子叫王子光，又叫阖闾，他不高兴，说：“先君所以不传位给儿子而传位给弟弟，都是为了季子啊，假如遵从先君的命令，那么国家应该传给季子，假如不遵从先君的命令而传位给儿子，我就是应当做国君的人了。僚怎么能当国君？”于是就派专诸刺杀了僚，而把国家交给季子。季子说：“你杀了我的国君，我接受你的国家，这就是我和你共同作乱了。你杀了我的哥哥，我又杀你，这是父子兄弟互相杀戮，永远没个了结。”就离开国都而到延陵，终身不到吴国都城，所以称作延陵季子。君子认为他不接受国君之位是义，认为他不杀人是仁，因此《春秋》认为季子贤德而推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