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景公饮酒而乐，释衣冠自鼓缶，谓侍者曰：“仁人亦乐是夫？”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犹人也？奚为独不乐此也。”公曰：“速驾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公曰：“寡人甚乐此乐也，愿与夫子共之，请去礼。”晏子对曰：“君之言过矣，齐国五尺之童子，力尽胜婴而又胜君，所以不敢乱者，畏礼也。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以事其上。夫麋鹿唯无礼，故父子同尘。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故礼不可去也。”公曰：“寡人无良，左右淫琨寡人，以至于此，请杀之。”晏子曰：“左右无罪，君若好礼，左右有礼者至，无礼者去。君若恶礼，亦将如之。”公曰：“善。请革衣冠，更受命。”乃废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觞三行，晏子趋出。

【译文】

齐景公喝酒喝得高兴，脱了衣服和帽子，亲自敲击，对侍候他的人说：“仁德之士也喜欢这种享受吗？”梁丘子回答说：“仁德之士的耳朵和眼睛也和芸芸众生一样，为什么偏就不喜欢这种享受呢？”景公说：“赶快套车去接晏子。”晏子穿着上朝用的礼服来到此间，景公说：“寡人觉得这种享受太惬意了，愿意和先生一起受用，请不要拘于什么礼法。”晏子答道：“主公的话不对了，齐国那些五尺高的小后生，他们的气力个个比我晏婴大，也比主公大，其所以不敢犯上作乱，原因就在于怕触犯礼法。在上位的人如果没有礼，就没办法驱遣他的下属；下属如果没有礼，就不能为他的上司效劳。那些糜鹿就因为没有礼法，所以父亲儿子跟同一头母鹿交配。人之所以比禽兽高贵，就因为讲究礼法呀。《诗经》说：‘做人而没有礼，为什么不快点死？所以礼法是不能丢掉的。”景公说：“寡人没有善德，左右亲信诱导寡人沉迷酒色，以致到了这个地步，我希望把他们都杀了。”晏子说：“那些人有什么罪？主公如果讲究礼数，左右亲信中守礼法的人就会接近主公，不守礼法的人就会引退；主公若讨厌礼法，就会出现相反的情况。”景公说：“好。让我换上礼服，再恭听您的指教。”于是中止酒宴，更换杯盏，穿着礼服坐下，敬酒三杯之后，晏子就迈着快速的小步离开了。